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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太子薨
“皇后请我当七皇子的启蒙先生，日后教他读书识字。我答应了。”萧晋权说到这里，不由又看了一眼江明珠。
此时的他已经彻底相信，舅舅所言，江明珠确实是重生的，她的梦是对未来之事的预言。
若在今日之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皇后竟然真的会对他诏安。
但仔细想想，皇后也确实只能这么做。
她虽有皇帝的圣旨，能名正言顺的替七皇子治国，可到底是女子，朝中的群臣未必都心服口服。她若在这个节骨眼，再对他这个太子|党下手，无异于给自己多树立一个敌人。
尤其他不是一个人，背后还有燕王。
燕王手握重兵，正愁没有借口挥师南下，若皇后敢动他的儿子，必然彻底得罪燕王。与其这样，皇后更愿意把他诏安，收入自己的麾下。
可真给他实权，她也不放心。七皇子的授业恩师，听上去就是站队，支持皇后，可却没有实权，不怕他有异心。
江明珠听懂了萧晋权的打算，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虽然很多事情和前世不一样，可又有很多事情和前世的轨迹重叠了。
江明珠思考了许久，才问：“既然你不赞同我之前说的，为何也会觉得是皇后教唆白美人污蔑太子？”
“因为圣旨。”
“圣旨？”
“皇上正当壮年，不可能预料到自己会中毒，提前写下圣旨，传位给七皇子。这份圣旨必然是假的。”
“可若是假的，怎么朝中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
萧晋权郑重道：“圣旨，我也看过，字迹是皇帝的字，上面的玉玺也是真的。确实很难看出来。”
“既然如此，你为何会笃定圣旨有假？”
“皇后要拿到玉玺，只要收买皇帝的内侍即可，字迹也可以找人模仿。”萧晋权说到这停了一下，“模仿他人字迹，几乎能以假乱真之事，你应该很清楚，并不难。”
“你心里可有怀疑的人？”
萧晋权摇了摇头：“皇帝身边的人，我都查过，都不会模仿。当然，也可能那个人藏的极深。”
“为何一定是身边的人？”
“要学习一个人的字迹，若非经常与他相处，熟悉他的用笔习惯，是很难模仿到这种炉火纯青的地步。”
江明珠不知道为何，一下子想到了林雨薇。
以前，她觉得林雨薇作为萧晋权的青梅竹马，要学他的字必然很简单，只要有心学就可以，可现在听萧晋权这么说，似乎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萧晋权说过，他在自创出《玄承仙序》的字体后不久就被送到京中当质子，林雨薇没有机会研究他的用笔习惯，是很难学习模仿他的字。
江明珠抬眸看向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人不需要和你长时间相处，观摩你写字的习惯，只是拿着你的旧作墨宝，能不能自学成才，把你的字练到以假乱真。”
“不可能。即便是对着我的旧作学习，也只能学个形似，而不能神似。”萧晋权说到这，又想到一种肯能，“除非她天赋异禀，天生擅长模仿他人的书法。可这样的，已经不能用人才来形容，简直是天才。他可以模仿任何人的字体。”
江明珠想到这里，拿出了一封信：“那你看看这个。”
萧晋权垂眸，第一眼看见熟悉的字迹，还以为是江明珠写的，可再看信的内容，是旁人写给江明珠的。
这个字体，是他的字体。
可他笃定自己没有写过这封信。
他放下手中的信，眸色深沉地盯着江明珠：“是谁送给你的？”
“林雨薇。”江明珠没有隐瞒，把自己的发现和怀疑，一一告诉了他。
萧晋权听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雨薇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不需要长时间观察他写字，就能模仿他的字迹。
沉默良久，他才问江明珠：“你告诉我这些，是怀疑模仿皇上字迹，仿写圣旨的人是林雨薇？”
“林雨薇是林无潭的义女，她此次进京，必然也有她的使命。此前，我以为她是为了当你的妾室，现在看，她的目的绝不简单。她若只是争风吃醋，那她下那种香料，就应该下在我的衣服上，害我的命，而不是针对东凌国公主。”
萧晋权一愣：“你怎么知道吸引老虎的香料是她所下的？”
“我哥告诉我的。”江明珠不假思索道：“他和林雨薇也有过一些合作。霓裳阁的绣娘，是他杀的。”
既然是合作，他帮林雨薇灭口，自然也会让林雨薇帮他的忙。
萧晋权只略微一想，便明白林雨薇给他的画像有假，他所查到的江瑾宸母亲的身份有假，同时也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他是东凌国太子的遗腹子。”
江明珠没有否认。
“想不到，他会把这些隐秘的事都告诉你。”他感慨道。
江明珠却不意外：“他是我大哥，我们是一家人，自然不会隐瞒我。”
萧晋权不理解：“你明知道他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他的生父另有他人，还愿意把他当做你的兄长看待？”
“血缘和出身不是他能决定的，但和谁做家人却可以。他既然愿意入我江家的族谱，愿意唤我一声小妹，我便依旧当他亲兄长看待。”
听闻这样的言论，萧晋权苦涩一笑：“若是我父王也能和你一样想就好了。”
当年他的父王还不能肯定他不是自己的骨肉，就整日疑神疑鬼，才让他的母亲最终失望不已，为了打消燕王追查过去真相的念头，服毒自尽，用自己的命让燕王悔恨不已，答应她死前的遗愿：不再追究他的身世，送他入京，避开峣州的流言蜚语。
他是嘉言帝的儿子，本该是大邺的三皇子，只要母亲愿意，可以带着他离开父王，回到嘉言帝的身边，坦白他的身世。
可他母亲不愿意，宁死也不愿意。
所以他即便知道了身世，也不会认祖归宗，恢复自己皇子的身份。
林无潭把他的身世告诉他时，让他在母亲的坟前立誓，这辈子都不会认贼作父，他是心甘情愿的发誓，甚至也暗暗地想过，有机会一定要给母亲报仇。
可当他入宫，看见命在旦夕的嘉言帝，第一次意识到他也老了，不再是呼风唤雨的皇帝，而是他这服血肉之躯的父亲，那一刻，他竟然生出了一股恻隐之心，不希望他这样瘫在床上一辈子。
可明明，这都是他的报应。
萧晋权突然莫名其妙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江明珠有些听不懂。
她看向萧晋权：“你有什么打算？”
“要结束这场阴谋，谁都不可能留清白之名。”萧晋权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过头去看窗外纷飞的大雪，又说：“若我为达目的，不得不牺牲一些事，一些人，你可会对我失望？”
江明珠抬起眼，轻笑一声：“你从来都不算君子，我又怎么会失望？”
萧晋权微微错愕，又不由得莞尔一笑。
屋内被炭盆烘得十分暖和，窗外却是风雪交加。
江明珠捧着手中的热茶，不禁想起前世她在燕王府里，也有过这样一场大雪。那日她在萧晋权的书房里练字，冻得手指冰冷，很想请假，等开春了再来学。
可没等她开口耍赖撒娇，萧晋权便拿书敲她的脑袋，说今日不写完，以后也不会用再来找他练字了。
当时她心中有怨，却又舍不得他，便只能按捺住凄苦的寒冬，乖乖趴在桌上练字。
萧晋权虽然嘴硬，心却不坏，让下人多加了一些炭火，连通风的窗户都关上了。
因为太暖和，她最后撑不住心底的困意，倒头趴在桌上睡着了，毛笔上的墨迹蹭到脸上都懒得管，睡得十分安心。
隐约中，她察觉到一只手抚摸上她的脸蛋，擦了擦她脸上的墨渍。
可等她醒来，问萧晋权是不是帮她擦了脸。
萧晋权却否认，甚至嘲笑她在做什么美梦。
当时她止不住的难过和失望。
如今想起来，她却觉得或许并非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萧晋权的口是心非也不是第一次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中毒昏迷之事，很快便在京中传开。
太子弑父，下毒夺位之事在皇后刻意的渲染宣传下，闹得人尽皆知。
许多大儒名臣都上疏，表示只幽禁太子不足以平民心，要治他的罪。皇后故作仁慈，推辞了几次后，便给赵任渊送去了丹顶鹤。
赵任渊是心甘情愿的服毒，还是被宫里的人强灌下毒药，没人知道。
众人只知道，赵任渊因为弑父的罪名，名字被人从皇室玉牒除了名。
秦怀玉虽然还没有嫁给太子，但因为太子妃之名，也让秦家也受此牵连，被削弱了兵权。
没有了秦家军的抗衡，一时间，纪家的军权彻底膨胀，整个大邺无人再敢质疑皇后，质疑纪家。
江明珠从母亲口中听说这个消息时，还有些做梦的感觉。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虽然前世也经过太子表哥的失势，可再来一次，她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而荣国公府此时也陷入了低谷，江老封君往日总动不动生病，这次听闻外孙死后都不得葬入皇陵，伤心不已，真的病倒了。
江明珠去探望祖母病情时，大伯母朱氏哭红着眼睛，忐忑问：“明霞的亲事不会有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