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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遗腹子
江明珠尴尬不已，连忙道：“这只是父亲的猜测，我既然已经答应了聂大人帮忙，便没有理由再推辞。”
江承庭见女儿如此固执，也不恼，只叹气道：“你既已知晓轻重，还要帮这个忙，我不拦你。只是凡事多留个心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是和亲公主，还是二皇子，你就与他们保持君子之交，莫要太过上心。”
也不知是不是江明珠多心了，总觉得父亲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时，兄长的眼神似乎闪过一抹受伤之意。
就在她思考兄长这情绪因何而起时，就听见他开口道：“父亲所言有些以偏概全。东陵人亦是人生父母养，与大邺人并无不同，且不是每个人都如二皇子那样野心勃勃。”
江明珠了解父亲，虽然整日笑眯眯，一副很好说话的好脾气样，其实内心非常骄傲自我。
文人嘛，尤其喜欢写诗的文人骨子里都带着点自视清高的孤傲。平日里，小事情皆由母亲做主，他乐得当甩手掌柜，容易叫人误以为他是个耙耳朵。实则在大事上，母亲从来都是依着他，顺着他，即便有什么不满意，也只会私底下和她这个女儿抱怨抱怨。
在相府，江承庭一直都是脊梁柱，说一不二的存在。
以前江明珠也爱较真，哪里觉得父亲说的不对，就当面指出，并据理力争，最后的结果都是以父女大吵一架，江明珠不许吃晚饭告终。
江夫人就劝江明珠，把江承庭当老小孩一样哄着就行，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就不管，若是实在觉得不对，也别当场顶撞，事后找个机会婉转提醒一下，他会明白的。
江明珠一开始不认同，但在被饿了几次后，终于饿老实了，明白什么叫“听人劝，吃饱饭。”
她学会她母亲的那一套，对父亲的很多话都左耳进，右耳出，总归父亲不是小孩子，心里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譬如非我族类的话，父亲也就私底下说说，也不会傻到跑东陵国的使团面前说，何必和他抬这个杠呢，让他的面子下不来？
像兄长这样当面指出父亲的不是，在相府可以说是第一次发生。
就在江明珠不由替兄长捏了一把冷汗，琢磨该怎么圆场，事后提点兄长，免得他一个相府公子受罚挨饿，说出去遭人笑话时，却见父亲眼神微动，神情明显有些心虚。
“你说的对，是父亲狭隘了。”江承庭坦然认错，又找补道：“东陵国的先太子就很好，礼贤下士，宽厚仁和。他若还在世，今日的东陵恐是另一番盛景。”
与东陵二皇子不同，东陵国的先太子十分崇尚大邺文化，还曾来大邺游学好几年，他为人虚怀若谷，又关心百姓疾苦，与大多数好战的东陵人不同，他主张贸易发展，极力促进东陵与大邺的商贸合作，反对靠战争抢夺粮食等资源。
是以，无论是在大邺还是东陵，他的口碑都极好，深得两国百姓的支持与喜爱。
可惜作为太子，太过优秀本身就是一种错，尤其他还有一个极为长寿的父亲，在位几十年，深恋皇权，舍不得放手，处处防备自己的儿子。
有人察觉出他们父子之间的微妙关系，并利用这一点，开始大肆造谣生事，说先太子当了十几年太子，已等不及皇上寿终正寝，暗中勾结大邺皇帝，欲得大邺国的支持，逼宫篡位。
这样的传闻，即便没有证据，也足以叫东陵国的国君心生芥蒂。
他虽然没有因此废除先太子的太子之位，却也收回太子协助治国的权利，并驳回先太子推行的一系列政策，不愿和大邺贸易往来。
而那位先太子从小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心思又敏|感，致使在他遭奸人陷害，被父皇冷遇后，不思如何挽回圣心，反而一时想岔，走上极端，在东宫饮鸠而亡。
他身受大邺的文化影响，想效仿大邺名士，以死证清白，却不知道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话语权。他的死被胜利者岁月史书，定义成畏罪自杀。
他曾经的存在痕迹，也被人一一抹除。
如今十九年过去，东陵国的国君已经老了，却依旧长寿，没有要退位的迹象，至今也没有再立太子。
是他还惦记着先太子，觉得剩下的儿子都不如先太子，还是之前先太子的呼声太高，危及他的帝位，让他后怕不已，才不敢再立太子，就不得而知了。
东陵国的先太子在东陵国死得无声无息，没有人敢提他的名字，成了某种忌讳。可他在大邺却成了白月光，时不时被人提起，哀悼。
尤其是每年的东淩军入侵大邺，骚扰边境的百姓，先太子的名讳都会被人拿出来说，如果他还在，或许就不会这样。
以至于江明珠三岁时，连自己的太子表哥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全，就已知道东陵国曾有个很好很好的太子，因为太好了，早早回到天上做神仙。
想到兄长从小生活在雁北成，一定从小听着东陵国先太子的事迹长大，对他有特殊的感情，才会对父亲方才的言论那么排斥，江明珠想明白后，便不再纠结。
她看向父亲：“爹，我听说那个先太子还有个遗腹子，流落在我们大邺，是不是真的？如果我们把他找出来，你说东陵国的国君会认下这个孙子吗？”
若是那个遗腹子能恢复皇太孙的身份，等五年后，东陵国国君病逝时，他或许也有一争帝位的可能。
他若能和他的爹一样仁厚有德，那由他继承大统，肯定比野心勃勃的二皇子更有利于大邺。
江瑾宸诧异地看了一眼妹妹，似乎惊讶她的想法与寻常女子的不同。
江承庭却黑下脸，教训道：“住口！这样的国家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女君能置喙的？东陵国的那位太子是怎么死的，你忘了？”
若叫东陵国的人听了，岂不是坐实他们大邺真有干涉他们东陵立储的野心，想要弄个傀儡皇帝出来。
江明珠被父亲训斥，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话，只是在和兄长离开书房时，忍不住问：“大哥，你也觉得我方才的所言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