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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晨。
苏蕴睁开眼，身侧的被褥已经凉透。
她起身走到窗前。
院中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往日这个时辰，周重云要么在校场练武，要么在书房处理军务，总能让她从窗中瞧见那抹玄色身影。
可今日，院中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落花被晨风吹得打转。
“燕儿。”苏蕴撑起身子轻唤，嗓音还带着初醒的慵懒。
房门立刻被推开，燕儿端着铜盆快步进来：
“夫人醒了？将军天没亮就出去了，特意嘱咐奴婢不要吵醒您。”
苏蕴接过热帕子敷脸，温热的水汽熏得她脸颊微红。
帕子移开时，她状若无意地问道：“将军去哪了？”
燕儿绞帕子的手一顿，眼神飘忽：“将军说...说去校场看看新兵操练。”
苏蕴指尖在妆奁上轻轻一敲。
这丫头说谎时总爱揪衣角，此刻那杏色裙裾都快被她拧成麻花了。
“是么？”她对着铜镜慢条斯理地梳发，“那午膳前该回来了。”
燕儿如蒙大赦，忙不迭点头：“是呢是呢，将军说一定赶回来陪夫人用膳。”
苏蕴唇角微勾。
小丫头片子，跟她玩这套。
晨膳是红枣粥配几样清爽小菜，苏蕴难得悠闲地用了两碗。
没有周重云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进食，连胃口都好了许多。
“夫人今日气色真好。”青霜为她簪上一支白玉步摇，“要不要去园子里走走？芍药开得正盛。”
苏蕴忽然想起什么：“将军把府里护卫撤了？”
“那哪能啊。”青霜笑道，“赵副将带着人守着呢，只是都藏在暗处，怕扰了夫人清净。”
日头渐渐西移，苏蕴在花厅看了会儿账本，又去书房临了帖。
往常这时候，周重云早该回来了。
那莽夫说是去衙门办差，实则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差人回府问她的情况，自己更是雷打不动地赶回来陪她用午膳。
“燕儿，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已过未时了。”燕儿小心翼翼道，“厨娘问...要不要先用膳？”
苏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再等等。”
这一等就到了申时。
苏蕴望着满桌凉透的菜肴，胸口像堵了团棉花。
她突然搁下筷子，瓷勺撞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去把赵虎叫来。”
不过片刻，赵虎就小跑着进来，甲胄都没来得及卸，额上还带着汗：“夫人有何吩咐？”
苏蕴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腕间玉镯：“将军呢？”
赵虎目光闪躲了一下：“将军...在校场训兵...”
“是么？”
苏蕴抬眸，眼底寒光一闪，“我方才让青霜去校场问过了，说将军压根没去。”
赵虎脸色唰地白了，扑通一声跪下：“夫人明鉴！将军确实有要事...”
“什么要事连我都不能知道？”苏蕴声音陡然拔高，指尖掐进掌心，“还是说你们合起伙来瞒我什么？”
“属下不敢！”赵虎额头抵地，声音发颤，“将军严令...”
“你搬他出来气我是吧？”苏蕴忽的捂住心口轻哼一声，身子晃了晃。
满屋丫鬟顿时慌了神，燕儿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她：“夫人！快传府医！”
“不...不用...”苏蕴虚弱地摆手，却暗中对青霜使了个眼色，“我歇歇就好...扶我回房...”
青霜会意，立刻上前架住她另一边胳膊。
经过赵虎身边时，苏蕴“恰好”脚下一软，整个人往他那边歪去。
“夫人！”赵虎手忙脚乱地接住她，吓得面如土色。
青霜趁机在他耳边低喝：“将军到底去哪了？若夫人有个闪失...”
“龙吟寺！”赵虎脱口而出，“将军去龙吟寺祈福了！”
苏蕴身子一僵，猛地直起身子，哪还有半分虚弱模样：“什么时候去的？”
赵虎这才反应过来中计了，懊恼地直捶脑袋：“夫人您...哎！将军卯时就出发了，说是要行跪拜大礼...”
“备马车！”苏蕴已经大步往外走，裙裾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现在就去龙吟寺！”
她猛地站起身：“备车！去龙吟寺！”
“夫人不可！”赵虎急得直摆手，“山路崎岖，您还怀着身子...”
“闭嘴！”苏蕴厉声喝道，眼中锋芒毕露，“去准备软轿，多派些人手。若将军怪罪，我一力承担！”
暮色四合时，一队人马匆匆出了将军府，向城外的龙吟寺疾行。
苏蕴坐在软轿中，双手紧握成拳。
轿外开始飘起细雨，打在轿顶发出细碎的声响。
“再快些。”苏蕴掀开轿帘，对抬轿的亲兵道。
她秀眉紧蹙，心头那股不安越发强烈。
周重云不是信佛之人，突然去龙吟寺祈福已是不寻常，还要瞒着她...
山路越来越陡，雨势渐大。
亲兵们走得很稳，但苏蕴仍能感觉到轿子微微的颠簸。
她撩开侧帘，只见山路两侧的松柏在雨中摇曳，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
“停轿。”苏蕴突然道。
轿子稳稳停下，青霜连忙上前：“夫人，怎么了？”
苏蕴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前方山道上。
雨幕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一步一跪，向着山顶的寺庙艰难前行。
那人浑身湿透，玄色衣袍紧贴在身上，每跪下一次，膝盖都会在石阶上留下淡淡的红痕。
“周重云！”苏蕴声音颤抖，几乎破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