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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我想着,若是我，有一天有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我眼前,见到我还乍然陷入一种震惊呆傻的状态，我必会生出探寻之意。
而我若是足够谨慎，我就会私下悄悄探寻，就不会选择大张旗鼓地拿着自个儿模样去查。同行的有一个先天高手,这就是切入点。入世先天两只手数得过来，我若是不知道、不认得,找个由头,查起来也不费事,不显露意图。
锁定了崔少侠，就是确定了天元宗。联系到事涉黄、钟、张三位大人，你二人又未曾遮面,态度可谓嚣张，不大可能是私人行动,那另一个估摸着也是天元宗弟子没跑了。
我也不必再搜集近来天元宗弟子的动向,惊动天元宗不说,搞不好还会惊动东厂的人。我与对方交过手,只凭东厂现有的情报，依对方的年纪修为、与崔少侠的亲密关系，在天元宗众多弟子中缩小范围不难。”
“……哎,等等，什么叫不大可能是私人行动？”顾知昘听得一愣一愣的，突然捕捉到关键词,便随即问出了声。
“崔少侠会因为个人之举累及宗门么？”徐文蓁挑挑眉，“江湖中人对上东厂，也不是一回两回，朝廷没这个底气有异议。你们上回，与这回林御史不同。天子脚下，公然打皇帝的脸，还是不妥的，需要遮掩。可黄、钟、张三位，是原朝罗织罪名，天元宗想来不介意表态。
上回那事要只是崔少侠个人看不过眼，纵然天元宗担得起，依他性情，也不会顶着宗门名头落下口实吧？”
“……顾绥又不了解崔大哥？”
“昘姐姐，天元宗态度明显，再者你崔大哥侠名远播，分析不难。而且，纵然猜错了，她自个儿相貌在那，在不搞出大动静的情况下，也可以慢慢查。”
“……文蓁，你说的是假如是你，其他人可不能想到这么多吧？”
“这个其他人是顾绥。想想这两次她表露出来的，我觉得，她还能想到更多。”
“……啊？还有？”顾知昘咂舌，“比如？”
“比如，我既然生出了探寻之意，那对方呢？会不会也是一样？”
崔光召在旁凝神细思，默默听着二人梳理推测，此时这么一句比如一出，他恍然间明白到徐文蓁要讲的另一种可能是什么。
“徐姑娘，上一回你有探顾绥消息，你所说的可能性，莫不是指她有可能据以摸着了痕迹？”
“什么？”顾知昘还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惊呼，“不能吧？顾绥如何能察觉？”那事左右不过担心惊动原朝，当事人倒没在考虑范围内。
“不错，依徐姑娘的本事，依徐家的实力，惊不惊动原朝是不好说，但要混淆视听，不突显顾绥，要扫除痕迹，不沾上徐家，还是可以做到的。顾绥按理是不可能察觉到的，可要是依徐姑娘的说法，她若是有备在先，等着人来查，那以有心算无心，就不一样了。”
“……”顾知昘张了张口，还是放弃了。
不过崔光召替她说了出来，“这就是徐姑娘你先头说的，想到的另一种可能吧？顾绥因私查到了徐家，认出了你？”
“对。”
“……这般的确能够说得通，只是，”倒过来结果推原因就不然了，“不知徐姑娘有几分确定？”
“半分也无。”
“啊？”这可是崔光召没曾想到的。
面上抽了抽，话音停滞了几息，斟酌道，“徐姑娘不觉得，你这个想法过于、过于……？”
“过于无稽？”
徐文蓁不知怎的，心下突生一股莫名的愉悦。
“或许是一种直觉，顾绥给我的感觉，就是她认定我认得她。
压下唇边欲要上扬的弧度，轻咳一声，“可一来，我与她素不相识，二来，听她言下之意，也是认为我与她素不相识的，那她这种认定就很值得玩味了。
她凭什么认定我该认得她？纵然我是徐家女儿，也未必要认全原朝下属。”
当然，徐文蓁不会说，这直觉是源自于那家伙最后伏在自个儿耳边说的那一句。自己的确期待，期待她动作，期待见到她。而她居然瞧出来了，是真的瞧出来，眼神够毒的。
“……”直觉？徐姑娘/文蓁这般理智的人也讲起了直觉？
崔、顾二人听闻这缘由，心下同时抽了抽，这比方才更为无稽。视线相对，一时无语。
徐文蓁说完，见着在场另外两人眼神飘忽，都是一副“你没事吧”的样子，顿时有些讪讪。呆了一会儿，忽视他俩面上表情，小声嘟囔，“我不是先就说了么，我讲的这些，只是我个人想到的另一种可能，只是猜测。”
“可是，文蓁，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对你这猜测也有种莫名的认定。”
“我也这样觉得。”
“……”
徐文蓁眉梢抖了抖，不打算展开这个问题。
“或许吧。撇开这个不提，风月楼里顾绥她认出了我身份，这一点，你俩同意么？”
“嗯，”崔、顾二人沉吟片刻，相继点头。
“‘令尊独女，家中明珠’，这种话不会无缘无故冒出来。不说认出，至少有试探在。”
“那就行了，我要讲的本就是这个事儿。昘姐姐，你盯着顾绥动向，她今日一动，你便也尾随在后，你可是想寻合适时机现身相见？”
“我是这么想来着，可风月楼一幕你也瞧见了，显然不是合适时机。”叹了口气，“依文蓁你的推断，东厂有备而来，意有所指，可原朝这会儿要对付的是什么人，我们还不得而知。若是，……，同她只怕又生冲突，我就更想尽快向她道明前尘。”
“所以，今日纵使你们不在场，我也要找到你们，讲一讲顾绥的表现。昘姐姐，我不认为你现在去见顾绥是个好主意，我建议你从长计议，暂缓时日。”
“……啊？为什么？”
“你遇上她两回，顾绥此人比消息上头记录的、比我们先前预想的，要更为难缠。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她的实力。
这么一个人，心思性情你不了解，在局面难以把握的时候就贸然动作，你要因此陷入险境你可以不在意，但要是你们认亲多生波折呢？要是顾绥知道之后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呢？
你愿意看到么？你不多考虑么？医家有云，对症下药。实力越强的人，越不能放任其不可捉摸。”
“那，那文蓁你的意思是，一直盯着她，再、再看看？”
“也不用太久。原朝不知是个什么打算，这回林御史的事情他似乎是派给了顾绥，她之后必然还有动作。而她顾绥既然已经特意冲着我徐文蓁来了，是认定也好，是试探也罢，昘姐姐，就让我去替你会会她。”
“啊？你？”顾知昘隐约感觉到徐文蓁的雀雀欲试，心下泛起一股子说不出的意味来。这一回见面，文蓁对顾绥，好像有了一种特别的上心，不仅仅是因着自己？
顾知昘相信自己的直觉，凭借对好友的了解，也随即给出了一个缘由。文蓁脑子好，才情高，又是官家小姐，难免有些傲气。遇上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一见面就被看破身份，许是生出了瑜亮之心。
可这一思及直觉，顾知昘就又想到方才徐文蓁那直觉的说法。
她既能说出来，又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那说不准还有其他难言隐秘在。只是她不好直说，才冠以直觉之言。
顾知昘之前光就惊讶了，这会儿反应过来，眼中就带出愧疚。“文蓁，我、我给你带来麻烦了。”
徐文蓁一看对方神色，哪里不知她意思。了解好友性子，这会儿也不说什么你我朋友休提麻不麻烦这等外道话，只直接岔开话头。
“昘姐姐，你可别这么说，这保不齐还是好事。”
“好事？”
“我仔细想过各种可能，不管怎样，这一时半会儿的，顾绥应该是得不出你我交情的，她最多只能推到你与徐家可能有牵扯。所以，今个儿这一遭，她更有可能是冲着徐家。
我先前是在街口瞧见她的，我对她上次的动作记忆颇深，便也尾随在后，跟进了风月楼。也就是说，顾绥今日见到我是偶然，她是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发现了我，而后上前来暗示我身份。
且不说她所为为何，只说前头崔少侠提到过的，原朝是否会清楚。她回去之后，会不会禀明原朝，还是就此掩下不提。
我之前说的一点个人想法，也就是加深了这一点的考虑，我直觉认为顾绥在原朝面前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在。接下来，就看看她这份心思能到哪种程度。”
“……”顾知昘心念电转，突然想到徐文蓁曾经问过的一句。眼神飘了飘，“文蓁，你不是想要做什么吧？”
显然，徐文蓁秒懂。“……安心，我无意挑拨顾绥同原朝的关系，不会置她于危险的。顾家的事，怎么个报仇法，得你们姐妹俩自己商量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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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徐文蓁先是见到顾绥，后又与顾知昘、崔光召二人聚首，把手头上能交换的信息在彼此间通了个气。这么一来，一是对顾绥有了进一步的猜测，二也劝住昘姐姐从长计议，三嘛，就是得知了成王世子已然入京，正是同崔、顾二人以及林秉章一处。
徐文蓁旁敲侧击问了，成豫把人藏了起来，只是着手下守着。继续扔给崔光召，就没多过问，没再多动作。美其名曰，“让林御史好生静养，少为朝事置气。先不去打扰，待事情有所平息再行拜会”。
徐文蓁一哂，林秉章出身江南大家，必是认得成豫。他这不露面，只怕是不欲被林秉章发觉。这么说来，想到父亲徐楷提醒的成氏一脉发家史，林御史这档子事情前后，成王父子或许早有手笔，不仅仅只掩在一旁，充当伺机而动的黄雀。
……
时间差不多了，日头渐低，三人约定好日后新的联络方式，便分开散去。
徐文蓁提出，让二人有事来徐家茶楼留讯，掌柜会立即送报徐家，而自己若有消息，也会通过茶楼传递。
崔光召想着，眼下这档口，送信到徐家或有不便，且俞大哥那的落脚处也不好相告，正寻思着，就听到徐文蓁安排。
这般倒是妥当，崔光召应和一声，随即跟着补充。他会叫个家人住进街口的悦来客栈，定期途经茶楼查看。要有紧急情况，还可使人去寻他。
达成默契，三人点点头，之后就各怀心事，起身告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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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流、东厂、皇家、成王父子，天元宗、顾家姐妹、原朝、徐家，……，这些个朝局、私务，桩桩件件交杂在一块儿，真是令人头大。
成王世子入京，并不单单冲着林秉章，那后续必然还有大事发生。东厂拿风月楼开刀，它背后能被原朝看上的势力又会是哪家。
带着满腹忧虑，徐文蓁赶回家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顾绥能够合情合理认出徐家小姐的由头了。程知给了暗示，文蓁就能补全，程知也知道文蓁能够想到。平生知心者，屈指有几人。能到程知和文蓁这种程度，可算是得此一人，又复何求了。上穷碧落下黄泉，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了，比如之后第六世的终局。
……
最后这点前情回顾下：
1、顾知昘想到的，是之前在林府，文蓁把查到的资料给顾知昘的时候，说过的一句，“原朝非易与之辈，她若真能信顾家之事，那留在原朝身边……”，当时是被顾、崔二人果断拒绝了。
2、还记得不久前程知吐槽这些人取的化名么……
……
习惯在名字上搞点事，自己乐呵下。这个故事里头，顾家姐妹的名字前面借徐爹之口讲过了，这下提一句成豫。成焘给儿子取的名字，一来取豫卦利建侯、行师，有利政权建立、有利兴兵征讨；二来嘛，豫古指中原，就是暗指中州王。野心昭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