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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我真不想卖掉它。”泰德的语气里夹杂了不舍,“家族破产后,我将最后一点钱都投进了军火产业,想着能东山再起,没想到……唉。”
他脸上露出一个极为复杂的表情,既有对过往的追忆,也有对现实的无...
阶梯深不见底,石壁上镶嵌的魂火灯早已熄灭,唯有洛恩脚下的影子在缓缓蠕动,仿佛有独立意志。空气潮湿而沉重,带着远古金属锈蚀与灵魂灰烬混合的气息。每踏下一步,他的“先天命运圣体”便震颤一次,像是被某种沉睡的机制识别、扫描、排斥。
银色剪刀就在前方十步之外,静静插在黑曜石祭坛中央,刀身如月光凝成,纤尘不染。可越是接近,洛恩越感到体内命格在撕裂??那不是痛,而是存在本身被否定的感觉,如同一个本不该活着的人硬闯入死者的名单。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那是命运织机为他预设的“命轨编码”,此刻正一寸寸剥落,化作光屑消散。与此同时,脑海中响起无数低语:
>“清除异常。”
>“执行终焉协议。”
>“群星归位,重置命网。”
是灰塔中枢的集体意识,在试图抹杀这个脱离轨道的变量。
洛恩闭眼,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胸口。那里,一颗不属于人类的心脏正以诡异节奏搏动??它并非血肉所铸,而是由三段断裂的命运丝线缠绕而成,是他自东港那一夜起,以“逆命共鸣”强行重塑的生命核心。
“我不是你们造的容器。”他低声说,“我是剪断绳索后,自己学会走路的木偶。”
话音落下,最后一道命轨编码崩解。他向前迈出最后十步,伸手握住银色剪刀。
刹那间,时间静止。
不是莎伦的时间错位装置造成的滞后效应,而是更高维度的冻结??整个贝克兰德的命运长河在此刻停摆。街角乞丐手中的铜板悬于半空,教堂钟楼的指针凝固在十二点零七分,西郊墓园中伊莲娜落下的泪珠停滞在脸颊边缘。
唯有洛恩能动。
唯有他能看见。
在他视野中,世界化作一张巨大无比的命运织网,亿万条丝线纵横交错,编织出城市、国家乃至整个人类文明的轨迹。而在这张网的最高处,十二盏魂火灯依旧燃烧,却已不再稳定。其中三盏已然熄灭,象征三位先知的死亡;其余九盏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坠入黑暗。
而在织网之外,有一片混沌虚空。
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穿雨衣的男人,背对着他,手中握着另一把几乎一模一样的银色剪刀。他的身形模糊,似由无数破碎的记忆拼凑而成,脚下踩着一座停摆的钟楼顶端。
“你终于来了。”那人开口,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又像是直接响在洛恩灵魂深处,“我等了十三年。”
“你是Q.K.?”洛恩问。
“我是你忘记的名字。”男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与洛恩极为相似的脸,只是更加苍老,眼窝深陷,左脸有一道贯穿眉骨的伤疤,“也是你本该成为的模样。”
洛恩心头剧震。
记忆如潮水倒灌。
十三岁那年,他在灰塔地窖醒来,被告知自己是“命运继承者”的唯一候选人。可在此之前的一切,童年、父母、故乡……全都空白。他曾以为那是实验造成的创伤性失忆。但现在他明白了??那些记忆,是被人主动剜去的。
“a-01没有被清除。”Q.K.轻声说,“他被放逐了。放逐到命运之外,只为避开‘终焉协议’的检测。而他们用克隆技术与命格移植,制造了你,一个新的‘洛恩?克莱恩’,一个听话的替代品。”
“所以……真正的我死了?”洛恩声音沙哑。
“不。”Q.K.摇头,“真正的你,就是现在的你。因为十三年的经历、情感、选择,已经让你不再是单纯的复制品。你是新的存在,是命运系统无法预测的‘突变体’。而这,正是我能归来的原因。”
他抬起手,指向那片混沌虚空。
“看见了吗?群星正在偏移。当第七位先知死去,北极星将落入双蛇之口,‘群星归位’即将启动。那不是预言,是程序??一个埋藏在命运织机最底层的重启指令,一旦触发,所有人的命轨都将被打乱,世界回归原初混沌,再由新的神明重新编织。”
“谁是新的神明?”洛恩问。
“他们自己。”Q.K.冷笑,“十二位先知,早已计划好成为新世界的主宰。而你,原本是他们用来激活‘群星归位’的钥匙。但现在……你可以成为剪断这把锁的刀。”
洛恩低头看着手中的银色剪刀。
刀刃上映出他的脸,却又渐渐扭曲,浮现出另一个少年的面容??瘦弱、惊恐、被绑在手术台上,双眼被刺入金色导管,耳边回荡着机械女声:
>“实验体a-01,命格剥离完成。开始植入备用容器。”
那是过去的他,在被替换前的最后一刻。
怒意如岩浆沸腾。
他猛然抬头:“我要怎么剪?”
Q.K.伸手指向自己的心脏位置:“第一剪,断的是你的宿命之线??连接你与命运织机的主命轴。第二剪,斩的是他们的神性根源??十二先知共享的‘共命环’。第三剪……”他顿了顿,“是斩向你自己。”
“什么意思?”
“万物归虚,并非毁灭万物。”Q.K.低声道,“而是让一切回到‘未被书写’的状态。若无人执笔,便无命运可言。但要实现这一点,必须有人自愿成为‘虚无之锚’??以自身存在为代价,切断所有命线与因果联系。”
洛恩沉默良久。
然后笑了。
“你说得对。我不是原来的a-01。但我也不再是他们的傀儡。”他握紧剪刀,“既然命运要我做祭品,那我就把它吃下去,连骨头都不吐。”
Q.K.点头,身影开始消散:“记住,剪刀只能使用三次。三次之后,它会化为尘埃,而你……也将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
“包括她吗?”洛恩忽然问。
“伊莲娜。”Q.K.眼神微动,“她会记得。因为她的心跳频率,与你的命运共振过。哪怕世界遗忘你,她的血液仍会为你沸腾一瞬。”
风起。
钟楼崩塌。
幻象终结。
时间恢复流动。
洛恩站在祭坛前,银色剪刀高举过头,刀尖直指命运织网的核心。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层层空间,传入灰塔每一寸角落:
“我宣布,我的命运,由我裁决。”
第一剪,落下。
“嗤??”
一道无声的裂痕自天际蔓延,贯穿贝克兰德上空。命运织机发出凄厉哀鸣,连接洛恩命格标签的最后一根铜管彻底炸裂,碎片刺入两名红袍审判官胸膛,当场毙命。紫袍老者仰天喷血,额头浮现一道裂纹??那是“共命环”受损的征兆。
第二剪,横扫。
九条命线同时断裂。剩余九位先知在同一瞬间暴毙:有的在书房化为枯骨,有的在梦中头颅爆裂,有的甚至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如沙粒般崩解。他们的魂火灯逐一熄灭,只剩下最后一盏,幽幽燃烧在灰塔顶端,属于那位尚未露面的“首席先知”。
织机剧烈颤抖,心脏停止跳动三秒,随后疯狂搏动,试图修复损伤。齿轮逆转,铜管喷出黑色液体,那是被污染的命运之力,落地即腐蚀钢铁,吸入者瞬间衰老百岁。
但洛恩已不再停留。
他转身冲向螺旋阶梯上方,奔向灰塔顶层。
他知道,真正的敌人还在等着他。
七分钟后,莎伦的时间干扰结束。外界感知中,只过去了短短四分钟。但对于灰塔内部而言,已是生死更迭的永恒。
洛恩撞开顶层大门时,看到的是一个空旷的大厅,中央悬浮着一颗由纯白火焰构成的眼球??“全视之瞳”,传说中能窥见过去未来一切可能的终极神器。而在其下方,坐着一位身穿星辰长袍的老者,面容隐藏在光影之后,唯有声音如宇宙回响:
“你做得很好,孩子。你完成了我们无法完成的事??摧毁旧秩序。”
“你也知道那是旧秩序?”洛恩冷笑,“那你为何还要重建它?”
“因为混乱比暴政更可怕。”老者缓缓起身,“我们需要新的命运之网,一个更完美的系统。而你,将是新世界的基石。”
“我不做任何人的基石。”洛恩举起剪刀,“尤其是背叛者。”
“你以为你了解一切?”老者轻叹,“那你可知伊莲娜是谁?她不是普通信徒,她是‘放纵派’最后的血脉,是‘欢愉之主’在人间的容器。她接近你,是为了唤醒沉睡的邪神。”
洛恩瞳孔一缩。
但他很快摇头:“她说过,铜币闭眼之时,便是真相揭晓之日。而现在,独眼正在闭合。如果她是敌人,为何要帮我打开命枢殿的大门?”
“感情蒙蔽了你的判断。”老者叹息,“就像当年蒙蔽了Q.K.一样。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结果导致第一次‘群星归位’失败。现在,历史又要重演。”
洛恩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知道为什么剪刀只有三下吗?”
老者皱眉。
“因为它不需要第四下。”洛恩抬起手,“前三下,足以告诉所有人??命运,可以被反抗。”
第三剪,落下。
目标不是老者,不是织机,不是任何实体。
而是他自己。
剪刀划过脖颈,却没有鲜血流出。他的身体开始透明,轮廓逐渐模糊,像一幅被雨水冲刷的画。与此同时,整个贝克兰德的命运织网轰然崩解,亿万条命线断裂、飘散,化作光尘洒落人间。
人们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失去了某种无形的依靠。政客忘了为何要争权,商人不知为何追逐利益,恋人松开双手,茫然对视。世界陷入短暂的“无命状态”??没有宿命牵引,没有因果必然,只有纯粹的自由意志在空气中震颤。
紫袍老者怒吼:“你疯了!没有命运,人类只会陷入永恒混乱!”
“那就试试看吧。”洛恩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不可闻,“也许……我们会活得更像人。”
他的身体终于完全消散。
银色剪刀坠地,化为粉末。
灰塔第九层,命运织机停止运转,心脏永久停跳。十二盏魂火灯尽数熄灭,唯余残烟袅袅。
三天后,贝克兰德迎来罕见的日出。
阳光穿透常年阴霾,洒在东港仓库的铁皮屋顶上。雨水已停,金色丝线消失无踪。
伊莲娜站在墓园中,手中铜币彻底闭合。她轻轻将它放在艾萨克墓前,低声道:“谢谢你,洛恩。”
风拂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回应。
西郊旅馆内,那本黑色笔记本再度翻开,空白页上浮现一行新字迹:
>【记录终止。实验体a-01已脱离观测范围。
>命运系统崩溃,重启失败。
>‘群星归位’预案取消。
>备注: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觉醒。】
字迹浮现后,纸张自燃,灰烬随风而去。
数月后,一名少女在旧书市淘到一本残破日记,封面写着《诡秘:先天命运圣体》。她好奇翻开,却发现内容全是空白。唯有在月圆之夜,借着烛光,才能隐约看见几行小字:
>“我曾是命运的囚徒,
>也是它的掘墓人。
>若你读到这些文字,
>请记住??
>每一次选择,都是对宿命的一次剪断。”
她合上书,抬头望向夜空。
群星闪烁,不再排列成预示灾厄的图案,而是散落如尘,自由流淌。
就像从未被编织过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