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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一阵冲水声把裴景琛吵醒,睁眼时,他发现自己趴在床边。整条右臂都麻了。
身后有脚步声。
他回头,看到喻意拖着虚弱的身子走过来。
“你醒了怎么没叫我?”
她现在身体太弱,他担心她一个人走路会摔倒。起身走过去扶着她一条胳膊。
“我想喝鸡汤。”她说。嗓音低低的。但他听了很惊喜,她主动开口讲话了,而且要吃的,这说明她终于肯振作起来了。
“好。”
但下一秒,他就被打入冰冷深渊。
因为,她说,“医生说怀孕头三个月胎像不稳,得少吃多餐,多补充营养。”
轰!他像是遭了雷击一般,怔忪半晌。眼眸沉了下来,四目相对间,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拿捏地很平静,“好。我先扶你到床上休息。”
她现在分明醒着,却像是在睡着,且陷入了一个她不愿意醒来的梦境。
而他也不敢轻易把她叫醒。
喻意弯了弯苍白的嘴角,一双黑洞洞的眼睛里毫无光泽。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后腰,俨然一个孕妇的姿态。
裴景琛眉眼低垂,表面平静,不动声色,但细细观察会发现他的一双手一直在微微的颤抖。
喻意重新躺好。
裴景琛一个人躲进厕所抽烟。
他一直都是很克制的人,烟酒这些,他除非必要的社交上其实很少碰。但这两天,他烟不离手,上瘾了。
凌晨三点,裴家的用人来敲门。送来了鸡汤,还有其他饭菜。
裴景琛吃得很少,几乎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喻意身上。她吃的也很少,而且吐出去的比吃进去的还多。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她吃完就吐,毫无保留。但她又不拒绝吃东西,甚至还吐上瘾了。吃完必吐。好像不吐心里就不踏实似的。
白天,医生和裴景琛沟通喻意的病情,她可能不是胃病,而是在不断的催眠自己。
她努力在潜意识里暗示自己,她还是个孕妇,有孕吐现象。
只要有孕吐,就代表孩子还在她肚子里发育着。
“……很显然,裴太太是因为接受不了孩子小产这件事。这是无法靠药物治疗的,只能靠心理辅导。而您就是她最好的心理医生。”医生分析道。
裴景琛墨黑的眸子没有焦点,失神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话说的很容易。可试想一下,要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何其难。
更遑论,喻意现在是个陷入自我思维怪圈的“病人”。
……
酒店。
崔瑾然离开昨晚住的房间,经过崔晓宁的房门时迟疑地顿了顿脚步。
“咚咚咚”
他敲了几下门,但是没有人回应。
一名客房服务人员赶巧经过,恭敬地朝他弯腰,并称呼一声“崔总”。
“这房间里的小姐走了吗?”他问。
对方点头,恭谨回答,“天没亮就已经退房了。”
崔瑾然眉心轻皱,双眼寒冰沉沉。那个女人至于防备他到如此地步吗?即便只是在他隔壁住都觉得不安稳?
男人怒极反笑。唇角邪魅的勾起,眼底闪烁着促狭。她越是防备他,他就越是要征服她。
……
某公寓楼。
“叮……”
崔晓宁被手机铃声吵醒。
迷迷糊糊地睁开半只眼,待看到屏幕上跃动的备注时猛地坐起身来。
“崔教授!”她口中的崔教授就是她如假包换的生父,只是多年来习惯这么喊了。
“都几点了,还没起床?”崔教授沧桑的声音传来,似是有些不满。
“呃……”崔晓宁斜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马上就要指到十了,不禁眉毛一挑,她自己也没料到会睡这么久。
“昨晚加班得有点久了。”
“我跟你妈现在已经在京北机场了,你如果方便的话就来接我们吧。”崔教授迅速跳过刚才的话题,继而说道。
“什么?你们……”崔晓宁的脑袋突然有些宕机,“呃……好,好的。我这就赶过去。”
“嗯。那先挂了。”
“嘟……”
“嘟……”
崔晓宁垂眸盯着逐渐变黑的手机屏幕,呆怔了数秒,原谅她还没完全睡醒的时候又听到了这个宛如惊天霹雳的消息。
大概已经一年多没见面的父母,居然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突然跑来京北市看她了?
“不是做梦吧?”她喃喃自语。
双手使劲儿拍了拍脸颊……
“嘶……”
“好痛!”
……
医院。
裴景琛把办公室搬到了病房里。一边陪喻意,一边工作。两不耽误。
“景琛,歇一会儿吧,陪我和宝宝说说话。”喻意靠在床头,头发披散在两侧,面容有些枯槁。
“好。”裴景琛顺势而为,放下手中的文件。
现在,无论喻意说什么,他基本都顺着。怕刺激到她。
“宝宝刚刚说,想听爸爸唱歌了。”她说。手指轻轻地抚在自己扁平的肚子上。
“好。”
他拍手击节,嗓音轻缓地唱了一首英文歌。
她英文不是很好,只能听懂大概,貌似是一个游子思念家乡最终回到家乡的故事。
她听完落泪,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其他。
她依偎在他怀里,“景琛,将来我们的孩子长大了,也会离开我们吗?”
“当然。”
“那我们就失去他了。”
“不。无论他去哪儿,他都是我们的孩子。生老病死怨别离,是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但并不可怕。”
“那他走了,还会回来?”
“当然。因为我们是他的父母。他无论走多远,走多久,最终都会回来。所以,我们不要着急,只管等他就好。”
“景琛……”
“嗯?”
“我……想他了。好希望他现在就回来。”她喃喃地殷切地道。
装睡的人终于肯醒过来了。
木已成舟,结果再痛苦,也由不得她不接受。
“小意,我们是他的父母,不是他的束缚。他想飞,我们要允许他多飞一会儿。”他隐晦地回答。
人这一生有很多不愿意失去的东西,可最终还是会失去。
多年前,他失去了挚爱的双亲,多年后,又失去了第一个孩子。他们都是他不愿失去的,可他到底是留不住。
“景琛,为什么非要把我叫醒呢,让我一直以为自己还是个孕妇不好吗?”
“小意,你若一直‘睡着’,他来敲门,谁给他开门呢?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吗?”
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只是我们都习惯了原地等待。
和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