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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喻意攀上了护栏,崔晓宁惊吓不已,大叫一声,“小意,你要干嘛?”
沉浸在悲伤气氛当中的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做傻事。
“太太,千万不要!”
众人“呼啦”一下跑向喻意,而她……
就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鸟,站在了护栏的顶端,眼眸缓缓阖上,手臂微微举起,迎着风,逆着光……
风从她身侧刮过,衣摆猎猎作响。
穿透乌云的最后一缕光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了一层光晕,羽化了她清丽的轮廓。
“小意,你下来,不要吓我!”崔晓宁颤抖着,哭着,一遍遍地拨打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眼下,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向警察和医生怎么解释她这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情况。
她哭着,声嘶力竭,迎着风大喊,“快来人啊,救命,有人要跳江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她!”
这时,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聚集在喻意的身后。
他们劝她……
千万不要想不开!
可,她像是失聪了一般……
她听不到别人的声嘶力竭。
她听不到呼呼的狂风。
她听不到远处轰隆隆的雷鸣声。
她听不到警车和救护车的呼啸声.
她听不到……
她的耳朵是聋的。
四肢是僵硬的。
大脑是空的。
唯独心里有一道强烈的声音……
“跳下去。就从这儿跳下去。他,需要你!”
无声地,她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我,来了!”
医院。
崔晓宁脸色惨白地坐在长椅上,脑袋里一多半都是空白的,身子仍是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
耳畔是裴家几个姑奶奶细微的议论声。
“这丫头,平时看上去温温和和的,没想到性子这么烈!”
“真没想到,她对景琛用情那么深。”
“哎呦喂,真是造孽啊。这景琛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还……唉,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们说,她当时就一点都不害怕吗?居然就真的跳下去了。天呐,虽然当时我没在现场,可我这心呐,后怕的紧。”
“所幸是被捞起来了。及时送来了医院,兴许还有的救。”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夫妻二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不满一岁的小一一可怎么办哦?”
“说起景琛……这相关部门已经打捞了快一天一夜了,怎么连根毛都没捞起?不会是……嗯?”
“呸呸。小妹,你不要乱说。我们家景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可汽车入水之前爆炸了呀,我这心里啊担心地紧。自从景琛出了事以后,我连眼都没合过。这分明是有人盯上我们裴家了,景琛已经出事,那接下来,不就该是我们了?”
“二姐,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景琛的事目前还不明了。莫要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
“我看咱们还是小心一些的好,未雨绸缪。”
“也是……”
崔晓宁坐在一旁,只是单纯的听着,并没有往心里去。现在,她只一心记挂着喻意的安危。
“嘭——”抢救室的大门开了。
等在外面的裴家家眷,还有崔晓宁,大家一拥而上。
“医生,我们的侄媳妇怎么样了?”
“大家请安静。听我说,患者她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除了表面的一点擦伤外,其他地方均未受伤。你们可以放心了。”
听医生说完,大家全都松了一口气,“所幸是捡回来一条命。不然那,等景琛回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代。”
“医生,我能进去看看她吗?”崔晓宁一脸虔诚地看着医生。
医生点点头,“一会儿病人会被转到普通病房,家属是可以探视的。不过,病人现在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另外,诸位进去探视的时候,千万不要提起什么不该提的,以免再次刺激到病人的精神。”
“我们知道。”
喻意被转到普通病房后,裴家的家眷基本都撤了。唯独安若昔留了下来。另外,崔晓宁也没走。
“小意……”崔晓宁拉着喻意冰冷的手,原本就已哭肿的眼睛再次氤氲起一片水雾,“我不走,我今天都不走,我就在这儿陪你好不好?”
“……”喻意躺在那儿,表情平静的像是木偶,可眼泪却汩汩地夺出眼眶。
安若昔坐在一旁,默默地哭着。她和崔晓宁进来之前,俩人商量好了,谁都不许掉眼泪,免得会令喻意更加难过。
可进了病房后,她们谁都没忍住。
“你们干嘛要救我呢?何必多此一举……”喻意蠕动了几下嘴唇,嗓音呐呐,语气却十分决绝,“如果他死了,我绝不独自苟活。”
“小意,我不许你说这种傻话。”崔晓宁哭得伤心。
“是啊。小意,景琛他现在只是下落不明,这不代表他就已经……”安若昔捂着嘴,泪珠扑簌簌地往下落,心头一阵酸一阵痛的。她不敢说“死”字,怕不吉利,会一语成谶,“反正,我觉得景琛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是啊。”崔晓宁在一旁附和,点头如捣蒜。
喻意痛哭,心口那里就像是被一个沉重的钝器用力敲击着似的,捶得她的心脏四分五裂……
喻意在医院里浑浑噩噩地躺了五天,每天醒来就哭,哭累了就睡,生命就靠着营养液维持着。
直到第六天的早上,一个李局长打来的电话,令她从病床上爬了起来。
“小意,有人从水里打捞上来了一具男尸,目前还不能确定这具男尸是否就是景琛,但你作为家属,还是得来现场确认一下……”李局长的话反反复复地在她脑袋里回响。
她坐在汽车后座上,脸颊已经被眼泪泡肿,一双眼早已失去了往日熠熠的神采,变得空洞无神,整个人瘦了不止一圈,腮都陷进去了。毫无生机,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到了水边,司机老张和夏杰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喻意扶下车,再把她搀到河边那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旁。
“由于水流的原因,尸体被从上游冲到了下游的河段。已经在水里泡了很多天了,都已经肿胀发臭了,附近的居民闻着臭味找来的。后来,他们就报了警。”李局长的女儿李圆在一旁公事化的说。她一脸面无表情,一副旁观者的口吻,条条紊紊的。
令夏杰和老张听得是一阵心惊肉跳……这女人是石头做的吗?怎么感觉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喻意站在尸体旁,浑身颤抖不已。眼泪在此刻似乎已经哭干了,她睁着涩痛的眼睛,盯着泥泞中白色的隆起。一次次希望自己鼓起勇气掀开这白布,却又一次次的失败。
她害怕。
害怕一掀开这白布,看到的会是裴景琛的脸。
如果这遮在下面的真的是他,她该如何是好?
“裴太太……”李圆看着喻意,欲言又止。随后,她蹲下了身,单手揭开了白布,“您仔细看看,这是吗?”
白布被揭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气味朝众人扑面而来。
警察们早已见怪不怪,一个个面如常色,而夏杰和张叔立马感到反胃,忍不住奔向身后的大树……
剧烈地呕吐起来。
喻意却淡定得完全不像正常人。
她盯着他的脸,如果那面目全非腐烂的一团还能算做是脸的话……不哭,不笑,不言,不语。
李圆抬头看着喻意,“是吗?”
“我……不确定。”喻意说。没说一个字,都要吞下一口臭气,可她仍旧是面不改色。
如果……
如果他就是裴景琛,那么……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嫌弃!
她爱他。
不论他是死是活。
她爱他。
哪怕他腐烂。
她爱他。
哪怕他成枯骨。
只要她还活着,她便爱他。
爱他,一日胜似一日。
只不过……
若他真的死了。
她觉得,自己也活不长了。
“您再仔细瞧瞧。”李圆说。
喻意缓缓地蹲下身,双手触地,掌心一片泥泞。
最近,京北连日大雨,今早终于放晴,但周围依旧是泥泞不堪。
她一点点将盖着他身体部位的白布也掀开,眼睛睁得大大的,尽量不让眼泪掉下来,努力的看,努力的看……
她发现,她布满泥巴的左手是紧攥着拳头的。
她抹掉泥巴,看到了一枚表盘……
他手里一直紧抓着一块手表,到死都没有松手。
而这块表,恰恰就是……
喻意捧着那只已经僵硬的、攥着手表的手,贴在心口的位置,突然大哭出来,“啊——”
葬礼,在尸体被火化后的第三天举行。
在这三天里,喻意几乎是魔障的。她每天每时每刻都抱着骨灰盒,旁人绝不可以靠近。她吃饭抱着它,走路抱着它,睡觉时骨灰盒就在她枕头旁。家里的人被吓得三天三夜没合眼,生怕她会一时半会想不开,抱着骨灰盒就去了。
所幸,她挺到了把骨灰下葬。
葬礼结束的第一时间,裴家的人上下其手把喻意给绑了起来。并不是想将她怎么样,而是防止她寻短见。
这些日子,她是怎么活过来的,他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对她,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如今骨灰已经下葬,他们怕她失去留恋,便也不肯活了。只能,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