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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您请喝茶!”安若昔用双手把茶杯捧到薄夫人面前。
薄夫人勾了下唇角,“谢谢。”她接下这杯茶,浅浅地啜了一口。眼睛里有一缕光瞄着安若昔。
今天安若昔穿得是一套保守的连衣长裙,杏白的颜色衬地她的皮肤白嫩干净,一张素净的小脸不施粉黛,一头长发在头顶简单地扎了个马尾,浑身上下除了手腕上一块样式简单的手表再没有其他饰品,打扮的朴实无华,可正因为如此,她本身不俗的气质才得以展现出来。看惯了姹紫嫣红,再看这种天然去雕饰的美人,只会觉得后者更胜一筹。
薄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放下茶杯问安若昔,“你平时喜欢吃荤的还是素的?”
“以前吃素的多,现在喜欢吃荤的。”安若昔答。
事实上,她为了保持身材,已经十几年没碰过荤菜了,就连主食都很少吃。
但喻意之前告诉过她,长辈们是不喜欢女孩子挑食的,最好还得说自己爱吃肉。因为在长辈们的眼里女孩子能吃就代表体格好,而体格好就好生养。
薄夫人翻着菜单,目光却在安若昔的脸上流连,“我瞧着你有点瘦,最好多进补。那我点个红烧肉,红烧乳鸽,佛跳墙……你没意见吧?”
安若昔摇摇头,“没有。”嘴上说得轻松,可心里着实有点畏惧,一会儿她该怎么把那些东西统统塞进肚子里呢?
常年吃素的人是见不得荤腥的,一点点油就会令他们反胃恶心。
可为了薄暮,她决定硬着头皮上了。
“你还想吃点什么,自己点。”薄夫人把菜单递给她。
她随意地翻了两页,合上说,“我觉得差不多了。就这样吧。”
“那好。”薄夫人看向伫立在旁的服务员,“就按照刚才点的下单吧。”
“好。请两位稍等!”服务员走出包间,并细心地将门带上。
此刻,偌大的包间里就只剩她们二人。
一时间气氛安静地落针可闻。
安若昔端正优雅地坐着,目光斜斜地垂落在水晶质地的茶壶上,茶水泛着淡红的光泽,一朵朵盛开了的玫瑰花无声起伏。
薄夫人喝了口茶,拿起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嘴角,目光投向对面的人儿,“你除了演戏,平时都有什么爱好啊?”
“画画。”安若昔说。
对于大家闺秀来说,看书,钢琴,画画这些都不能算作是爱好,因为它们根本就属于必修课。除非你能把这些爱好发挥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成为作家,钢琴家,画家……才算厉害。
“哦。”薄夫人淡淡地应了一声,显然不是很满意。
“呃……”安若昔瞄了薄夫人一眼,“我还是一个背包客。休假的时候就喜欢独自去四处旅行。”
“哦?”薄夫人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抹亮光,似乎是来了些兴致。
“那你跟伯母讲讲你都自己去过什么地方?”
“去过最特别的地方应该是撒哈拉沙漠了吧,那的风景不错,呵呵。”安若昔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像是月亮,顿时没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的傲气,而是多了一股子邻家女孩的亲切之感。
“沙漠能好看?”
安若昔点头,“我觉得还不错。当你孤身一人走在沙漠里的时候,你会觉得你是茫茫天地间唯一一个生灵,那种空旷的感觉会让你暂时忘记周围的纷纷扰扰,而你自己就是一个单纯的生命,你要做的就是不断行走,不用考虑其他任何事情。那种感觉很自在,很潇洒。我最喜欢沙漠中的日落,太阳即将下山,周围没有任何遮挡物,暮蓝色的天空染满了赤霞,你脚下的一切都是金灿灿的,而你又无限接近太阳,那种壮美一生真的该体验一次。而且,从沙漠中回来的人,一定会特别珍惜生命。”
“哦。”薄夫人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似乎是在畅想沙漠中的风景,“那你一个人在沙漠里,你就不害怕吗?”
安若昔眼眸微敛,唇角浅笑,“我倒是觉得有没什么可怕的。”
原本那场撒哈拉之旅,对她而言是一场死亡之旅,她在去那儿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死在那儿的准备。
死亡,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事。
她本来就是想去死的,所以,她真的一点都不怕。反而十分向往。
只不过,她也没想到,计划中的一场死亡之旅,最后竟变成了治愈之旅。
是那儿的太阳治愈了她。
是那儿秃鹰治愈了她。
是那儿的人们治愈了她。
原本一心求死的她,最终带着生的种子回到了来时的地方。
从沙漠回来后的两年,她连续获得了多个演员大奖,摘下国民女神的桂冠。
那段经历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不过,也是她最不愿回忆的。
一个人死容易。
但是想活下去,并且光鲜亮丽的活下去,是非常不容易的。
她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虽然身上增添了许多光环,拿到了许多令人羡慕的大奖,可背后的心酸只有她自己懂。
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做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如果可以,谁又不愿意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如果可以,谁愿意做一个会被人唾弃的心机婊。
如果可以……
她想要清清静静地活着,稳稳妥妥的幸福,只想做一个男人的女人。
当她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被老天彻底遗忘的时候,是薄暮闯入了她的视线,融进了她的生命。
成为他的女人,可以清清静静地活着,可以拥有稳稳妥妥的幸福,而且,她一辈子都会是他的唯一。
他就像是神,赐予了她全新的生活,全新的生命。
“你可真勇敢!”薄夫人说。
安若昔没说什么,只是笑笑。
讲真,她现在怕死了。
更害怕失去。
“你的确跟其他女孩不太一样。”
“?”
薄夫人笑眯眯地盯着安若昔那张疑问的小脸,“你比一般女孩活得都通透。”
安若昔,“……”
她不知道薄夫人所说的通透是指她哪方面,但让她自己来说,她的确比一般女孩通透,主要是豁地出去。
一般女孩不会向她这般经历命运的舛错与曲折。
她幼时父母去世,跟在年迈的爷爷身边长大,所经历的人情世故,所见识的世态炎凉别一般女孩多的多。
安家破产的时候,无数人对他们落井下石,她为了维持安家体面的生活,沦为娱乐圈里一个十八线的小演员。为了能接到有台词的戏,她曾被无数色欲熏心的男人灌醉过。
一般女孩所受过的苦,无非就可能是家里穷点,或者遇人不淑被一个男人家暴。而她呢,她所遭遇过的那些非人的待遇,是别人无法想象的。
她吃了苦中苦,成为了绝大多数人眼中的人上人,可在那一小部分人眼里呢,她不过就是个玩意儿。
任人摆弄的玩意儿。
在和薄暮在一起之前,她是演员,是女神,是玩意儿,是女表……
只有在跟薄暮在一起之后,她才是个人。
“两位女士打扰一下,你们点的菜好了。”服务员把香喷喷的美食端上桌。
安若昔的思绪也就此被打断。
“我们先吃吧。”薄夫人说。
安若昔拿起筷子却不知道该伸向哪儿。
摆在她面前的全部都是荤菜,就一盘腰果虾仁看上去相对清淡一些。
“来,吃块肉。”
不等安若昔夹菜,一块肥瘦兼有色泽诱人的红烧肉就飞到了她碗里。
“呃……谢谢伯母。”
薄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客气了。吃吧。”
汝之蜜糖,她之砒霜。
安若昔夹起那块肉,心里就跟长了爪子似的,难受的紧。
这么大一块,全都要嚼烂了吞下去吗?
她光是看着上面冒着的红滋滋的油光就已经有些反胃了。
“怎么了?”薄夫人的脸微微地沉下来,盯着安若昔,有点不大高兴了。
安若昔抬头对上她的目光,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已经很多年没人给我夹菜了。突然有点……感动。”
“哦。”薄夫人的脸色瞬间又恢复如常,笑了笑,随后又往安若昔的碗里夹了些鱼肉,“薄暮没有为你做过这些吗?”
“呃……”安若昔微微一愣,略感尴尬。
薄夫人是谁?
一名精明的女魔王。
就算她没亲眼见过薄暮和安若昔在一起吃饭的情景,她猜也能猜地七七八八。
“做是做过,但感觉不一样。伯母给我夹菜,让我想到了去世多年的妈妈。”安若昔镇定下来后立马解释说。
说起安若昔的母亲,薄夫人的脸上平添一抹惋惜,“你妈去世的早,这些年你们安家全都靠你一个人,你也辛苦了。”
安若昔低头一笑,张开嘴,把肉塞进去。
已经许多年没吃过这东西,感觉怪怪的,说不上排斥,但终究是不喜欢。她迅速嚼了几下,就囫囵着吞了下去。
“好吃吗?”薄夫人问。
安若昔点头如小鸡啄米,“好吃。我还想再来一块。”说这话的时候,她只觉得胃火直烧,越发恶心难受。
事实上,薄夫人也看得出来她吃肉吃得特别费力。可她也知道她此刻这般卖力也是为了薄暮。如今,对她而言,只要儿子开心满意,那她也就觉得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