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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放好衣服,又盖上被子。
他看了看两位妃子,表情十分凝重。
吕氏鄙夷地笑了,
“朱允?,看出什么了?能开方子了吗?早知道你妙手回春,还请什么御医啊!不如……………”
朱允?丝毫没理会她,而是对张节沉声道:
“快去请御医来。”
张节看他神情严肃,急忙躬身出去了。
薛妃吓了一跳,
“?儿,太子……………”
朱允?摇摇头,
“娘娘,等御医来看看。”
吕氏看他如此,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站在了一旁,面带不屑。
陈御医带着同伴来了,朱允通示意,
“陈御医,您看看太子后背。”
陈御医自然明白朱允通得意思,他也被吓了一跳,
背又发了?
宫女上前打开被子,撩开睡衣,陈御医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当即缩回脖子,
“盖......盖上!快盖上被子!”
不过刹那间,陈御医已经满头大汗。
“陈御医,你能开方子吗?”朱允通沉声问道。
陈御医几乎要哭了,连连摆手,
“殿下,下官能开,但是,但是,太子这,一直是李院判在治疗。”
朱允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完全没有把握。
“你们在这守着,我去禀报陛下。”
吕氏瞪圆了眼睛,惊讶道:
“这才五更,你去惊扰陛下。太子不是睡的很安稳吗?”
朱允?冲她点点头,
“是的,母亲。病情如火,拖延不得!”
薛妃咬咬牙,
“去吧,病情不等人。咱担这个责!”
朱允?躬身告退。
出了咸阳宫,跟随的两个太监迎了上来,
“殿下,回去吗?”
朱允?摆摆手,
“一个跟本王去乾清宫,一个去将本王的马牵来,最好的那匹马,直接去乾清宫等候,要快!”
朱允?拔脚向乾清宫跑去。
路上偶尔遇到巡逻的太监,朱允出示牙牌后,顺利地过关。
到了乾清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他,
“三殿下,陛下刚刚起床,如果事情不是紧急的,请等候。”
朱允?摆摆手,
“紧急!本王必须马上见到陛下。”
侍卫不敢怠慢,进去禀报了。
朱元璋刚洗漱完了,听了消息犹如一桶冰水浇了下来,身子不由地打了寒颤,
是标儿?!
“宜!”
朱元璋大声喝道,声音已经瞬间嘶哑了。
他想抬脚迎出去,却发现腿软了,完全抬不起来,身子摇摇晃晃。
千古雄主,却因为儿子没了力气。
周云奇急忙上前搀扶,
朱元璋搭着周云奇的胳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沉静下来,终于迈开步子走向前殿。
只是步子依然有些趔趄。
中途,他就听到了朱允通快捷的脚步声。
“?儿,什么事?”朱元璋虽然看不到人,但是他等不及了。
“皇爷爷,孙儿来请旨,出宫接李院判。”
是标儿!
有大麻烦了!
知道了消息,朱元璋反而淡定了不少,步子更快了,刚出后殿就看到了朱允通。
朱允?也快步上前,低声道,
“父王后背有一片出现红肿。”
朱元璋身子哆嗦了,直接问道:
“你,你知道李院判家吗?”
朱允?点点头,
“知道。一次出宫,路过了李院判的院子。”
朱元璋再也无法淡定了,急忙摆摆手,
“去!快去!你有牙牌,现在就可以出宫,不用另请什么旨意了!”
朱允?躬身告退,转身就向外跑。
“你准备马了?”朱元璋在身后问道,苍老的声音打着颤。
“有!”朱允?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右手。
朱允?跑的很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快到殿门了,
咚咚的脚步声,急骤而有力,在乾清宫异常清晰,在空旷的大殿激荡起阵阵回声,
犹如重锤,敲击在朱元璋的心上,让他心痛的难受,几乎无法呼吸,
他无力地推开周云奇的手,缓缓坐在金砖上,
太监提前开了帘子,侍卫打开了殿门,朱允?闪身冲了出去。
朱元璋再看向殿门,朱允通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只有帘子在微微晃动。
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
刚才,?儿真的来过吗?
殿外,
传来一声响亮的马嘶,
朱元璋有点放心了,这是一匹良驹!
可以跑的很快!
接着一声清脆的鞭响,
沉重的马蹄声传来,声音很快变得急骤,犹如疾风暴雨,将静夜敲的七零八落。
马蹄声快速远去。
乾清宫重回寂静。
“云奇,传旨羽林左卫,从东华门开始,到李院判家,派兵把守,拦截其他一切行人、车辆,确保朱允通畅通无阻!”
周云奇急忙去拿了虎符。
周云奇一路小跑,冲出殿门,叫来了一个健壮的太监,吩咐他,
“跑去羽林左卫传旨!给咱朝死里跑!”
按照朱允?的马速,慢一点,也许他都回来了。
朱元璋静静地盘腿坐着,可以清晰地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
周云奇传旨回来,想搀扶他起来。
朱元璋无力地摆摆手,
周云奇只好拿来貂裘给他披上,刚才出来的匆忙,还穿着睡衣,然后自己也坐在一旁陪着。
朱元璋就这样坐在地上,精神有些恍惚,
他的心中无比后悔,昨晚该听?儿的,将李院判请来的。
误了近两个时辰!
啪!
他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周云奇急忙抱住了他的胳膊,
“陛下!”
周云奇哭了。
朱元璋拍拍他的胳膊,低声道:
“咱没事!”
在周云奇的低声劝说下,朱元璋缓缓被搀扶起来,
“陛下,沐浴一次吧?”周云奇擦擦眼泪,低声请示道。
朱元璋这才觉察到,自己出了一身虚汗。
昔日挺直的腰伛偻了下来,这短短的功夫又衰老了很多,全身的力气似乎被抽干了,拖着脚缓缓走向后殿。
“沐浴!咱不能一身汗味,去了标儿。”
~
弯月如钩。
夜色朦胧,几乎看不清路面。
朱允?绕过奉天殿,出了午门就催马狂奔。
宽阔的街道,只有他的马蹄声激越,惊雷一般打碎了沿途无数人的梦。
刚才那么折腾,朱标都没有反应,
那不是在睡,
很可能,
人已经昏迷了!
朱允?似乎被一团火焰包裹,焦躁无比,不断催动战马。
月光幽冷,
战马四蹄翻飞,马被夜风疯狂扯动,
一人一马喷出白气,转眼间又被他们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偶尔有巡逻的军队被惊动,大声喝问,
“停马!接受盘查!”
朱允通没有理会,只是扬起牙牌,
牙牌在月光下泛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将士们纷纷躬身施礼。
竟然是皇族!
等他们直起腰,战马已经带着一阵风,席卷而过,只有余风扑面。
一炷香后,朱允?到了李院判的家。
大门敞开,门前搭建了灵棚,举目望去,迷茫的月光下是一片清冷的白色。
朱允?拉住了战马。
战马一声响亮的长嘶,扬起了前蹄,又重重落下,瞬间急刹住了。
朱允?从马背上飘落,随手将战马丢在路边。
灵棚里已经有人被惊动。
看着一身绸服,气宇轩昂的贵人走来,里面的人都慌了。
这个时辰,
这位贵人,
一切都太矛盾了。
朱允通看到了灵位,隐约看到了上面的几个字,
【先妣李母姚氏太淑人之灵位】
灵堂上的老人,足足比朱元璋大了二十岁。
孝子李院判也认出了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个时候来,莫非......?
他不敢深想了,
现在不能上前施礼,
他只能老老实实跪在一旁,在瓦盆里添上纸钱,
朱允?上前,撩开袍子下摆,规规矩矩地跪下叩首。
按礼,他是郡王,可以躬身施礼,长揖即可。
但是有求于人,必须将礼节做足了,
毕竟,
礼贤,才能下士啊。
守灵的李院判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感动的眼泪刷刷掉了下来,
白天周王来代表陛下致祭,
圣上下旨给母亲淑人的诰命,
现在皇孙又来磕了头,
皇家给的礼遇太高了。
李院判已经顾不得询问,为何皇孙这个时候来了,急忙上前,
按照礼节,孝子要下跪回礼。
朱允通也跪下回了礼。
虽然朱允?心急如火,但是这里是李院判母亲的灵堂,该有的礼节他都一丝不苟地完成了。
直到李院判起身,请他出了灵堂,小声询问,
“殿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不会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这里人多眼杂,但是意思很明白了。
不是那某个人,朱允通不会这个时候来的。
朱允?点点头,
“院判,带着药箱,麻烦您辛苦一趟了。”
“复发了?”李院判直起了腰,紧张地问道。
“嗯,后背有红肿!”
李院判二话没说,冲进灵堂,从一个角落拿出药箱,
李家不少人出来了,静静地围在灵堂周围。
李院判一把扯下孝服,只说了一声,
“老夫出诊!”
接着,他就连声催促朱允?:
“殿下!快走!!!”
“马车呢?快赶过来吧!”
朱允?指着战马,
“只有这一匹马!”
马车太慢,哪有战马来去如风。
这可是蓝玉送的良驹,跑起来闪电一般,刚才已经体验过了。
不等李院判反应过来,朱允通已经抄起他,
“院判坐稳了!“
将他放在马鞍上,接着朱允右手轻按马鞍,飞身而起,轻飘飘落在马鞍上,双手抄起了李院判,
“院判!得罪了!”
朱允?右脚轻磕马腹,战马抬起了马蹄。
李家人纷纷躬身送行。
~
外面的街道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朱允?心生疑惑,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大军出动?
来不及询问了,自己有牙牌,不用担心通行问题。
刚上街道,他就看见两旁有骑兵把守,
暗红色的军服,每一个都是健壮的汉子,带着肃杀的气息,
朱允通认出来了,这是陛下的羽林左卫。
街道很快恢复宁静,
骑兵都安静地控着马,战马安静地站立,
看到朱允?,为首的将领抬起右手郑重地向他行了军礼,右手重重砸在心口,盔甲发出闷响。
其他将士纷纷举手行礼。
沉闷的响声接连响起。
朱允通明白了,这是给自己开路呢!
他再次猛磕马腹,抖动一下缰绳,战马低嘶一声,扬蹄跑了起来,
几个呼吸之间,战马已经如一阵风,在阵列中狂奔,
李院判只能看到将士们在飞快地后退。
一路的将士不断抬手行礼,砸动盔甲的声音不断在朱允?身后响起。
路口已经有行人、车辆,都被羽林左卫挡在了外面。他们惊讶地看着一个影子在路口闪过,之后路口的羽林左卫就收兵了。
朱允通一路畅通无阻,
战马犹如一道银色的闪电,刺破夜幕,直奔东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