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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芳正带人点验军饷,不日就要发往前线。
一箱箱铜钱用油纸张包裹,为防止运输途中生锈,又在在外面抹了猪油。
户部那边已经清点过,他们要做的就是一一过称清点,保证与户部送来的账册能对上。
之后加上签印。
如果不对要立即发回户部重新点对,否则一旦兵部接收经手,之后才发现不对也为时已晚,兵部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这件事官署上下都不敢放松,极其严肃。
兵部现在也处在一个特殊时期,一把手兵部尚书孔担任西北转运使不在京。
二把手兵部侍郎钱同刚被免职听用。
如今暂时主持兵部事务的成了年纪轻轻的兵部员外郎司马芳。
而最近一个月,随着前线节节胜利,国中振奋,百姓欢欣鼓舞,陛下大悦。
而曾经那些反对战争,或延误战事的官员,有大批遭到处理。
数十官员,下到正六品兵部武选主事,上到御史中丞,尚书侍郎,乃至皇子卫亲王都受到牵连,被一一处置。
卫亲王软禁宗正寺,据说还查出勾结地方官员贪墨大案,至今没有结果。
而中书宰相叶谷,御史中丞等都被革职流放岭南任职,还有大批官员被流放。
低级一些的,如兵部武选主事,更是直接抄家充军。
身在兵部,他们最清楚,所谓充军可不是去当兵打仗。
军队中有大量“辅兵杂役”,在军中复杂脏累的活计,比如运输草料,处理粪坑,砍柴生火等。
发配充军的几乎都是干这些事。
朝堂上人心一变,谁都不敢再说什么对战争不利的话,陛下已经下决心支持此战,为此连自己阻碍战争的儿子都收拾了。
决心之大,天下人有目共睹。
好在前线年轻的传奇统帅赵立宽也没有辜负陛下的圣恩,在前期禁军接连失利的情况下扭转战局,接连大败代军。
二月下旬石头坡之战,斩代军两万余。
郭家村之战围歼代军三千。
追击中又俘战三千余人。
到后来金罗镇一战更是震惊朝野,又斩万余,解围梁州。
虽杀俘不如石头城之战多,但分量极重,举国震惊。
梁州解围,意味着代军的意图失败,南北交通枢纽夺回,战场形势逆转。
同时代国的白隼兵被全歼了。
白隼兵天下闻名,因为多年前,他们曾以少敌多,击败辽国进犯代国的大军,一时间名声大噪。
是精锐中选拔的精锐,就好比周国的武德司禁军。
武德司禁军从各禁军中选拔,各个都是好手,复杂宿卫皇城,是天子的亲军。
谁能想象,这样一支部队如果被全歼。
当时送到兵部时,他们看后大惊失色,不敢耽搁,员外郎司马芳来不及换马靴,马不停蹄送入宫中,当天便朝野震动。
次日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人人称赞陛下慧眼识英,大公无私,为了支持赵立宽连自己儿子都收拾了。
同时也到处谈论吹嘘赵立宽的用兵如神,军事才能,如大周神将。
据说不可靠消息,因为赵立宽的夫人有身孕,是皇后与显平公主一道登门,亲自告知其前线消息,并转达家书的。
虽然只是小道消息,有人说是赵府的厨子透露消息,有人说是赵府的采办说的。
无论如何,这些都足见如今赵立宽的炙手可热。
司马芳点齐军饷后,与同僚们一道松了口气。
“事提前两天办好,这回回家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同僚笑道。
司马芳点头:“先把苦吃了,后面就容易,免得步了前人后尘。”
这点在座的六人都同意:“现在这局面还是小心谨慎为好,陛下已经明了决心,我等需忠心做事。”
“之前就是想好好做也不敢啊,一脚踏错,就是那几十人的下场。
现在这局面才能好好做事,为国效力嘛。”
大伙微微点头,都明白他的意思。
一位老主事感慨:“这两年还真是多事之秋,敌我双方二十万大军,近四十年来没打过这种大战了。
“二十年来也没这么大的胜仗。”司马芳补充。
老主事放下茶盏感慨:“是啊,确实足够鼓舞人心。
不过估计也差不多要打完了,咱们都能休息段时间了。
“要打完了?”有人不解。
老主事道:“前前后后俘斩三万六七千人,还剿了代国宿卫禁军,这已经不得了。
赵殿帅只带五万禁军北上,加上从岳怀兴手里接过来的,找共就七万禁军。
代国在西北有十万大军,殿帅能打出此等战绩,实在惊为天人。
从战报来看,我军伤亡也近万,虽然战死的不算多,但伤兵多了军队战斗力也会大大下降。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则战之”。
殿帅的兵力能做到这一步,已难能可贵,此战后代国十年之内必不敢来犯。
但光是南下代军,即便损失三万余人,还有四万人左右。
如果他们全聚在一块,撤回国内,一时也拿他们没办法。”
“有道理....”
“主事说的确实在理,这已经是场大胜,但要继续取得战果属实艰难。”
“所以说当初太祖太宗皇帝时候开疆拓土,那些战该有多难。
如今即便取得这么大战果,数十年来罕见,也难以啃下代国一块土,等他们退回国内,固守黄河,也不能冒险渡河进攻。”
司马芳听着他们的讨论,他都觉得有理。
老主事已年近七十,也是曾跟着太宗皇帝上过战场的人。
如果不是要打仗,他或许早就告老还乡了。
他经验丰富,推断有理有据,足以相信。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赵立宽这人不能以常理度之,或许是曾与之并肩作战,见过其行事风格。
既有扎实的军事经验,行军布置的素养,又有天马行空的想法,孤注一掷的勇气。
除了和那漂亮的亲兵关系不检点外,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想到他的年纪,也属正常,他那个年纪的年轻人,火力旺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觉得未必......”司马芳大胆推测:“代国主力就那十万,如果全折在西北,他们也没足够人手能组织黄河防线。”
众同僚听了只是相视一笑,摇头道:“员外郎还年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司马芳也不在意,笑道:“我也是异想天开想想,见笑了。”
老主事接话:“员外郎言重,谁不盼着国家好,只是身为兵部官员,对战场形势判断不能忙碌乐观。
几人又说了会,外面的门吏突然进来,见他们都在连急匆匆道:“西北战报!”
坐在门口的武选郎中起身接过匆匆开了。
几人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见他瞪大眼睛见鬼一般,都忍不住连连催促。
“你别干瞪眼,说话啊,怎么了?”
他抬头对众人道:“代军四万余人全军覆没,赵殿帅擒获代国国主、太后,秦王等诸人,斩首国相,正押解送往京城的路上!”
目瞪口呆瞬间传染,老主事嘴里一口老茶喷了出来。
司马芳二话不说:“我立即报入皇城!”
“慢!”老主事起身叫住他:“员外郎,你去城郊,陛下与太后今日同劝司视察务去了。
政事堂那边我们负责报过去。”
司马芳这才回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件事,他刚才一激动昏了头。
谢过老主事后,他立即大步穿过官署出发。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
终于有人忍不住恍惚说:“这赵立宽,还是人吗?”
.....
洛阳城南,武关之北,绿柳新发。
大片大片的农田沿山脚向北排布,田间阡陌纵横,人来人往。
道路两旁一排排防风的柳树抽发绿芽,随风荡漾。
整齐的沟渠交叉纵横,波光粼粼,流淌自黄河支流引来的灌溉用水。
自汉末以来,水稻逐渐成为主要粮食作物,连北方种植的也越来越多。
田间绿意盎然,稻苗摆动,田间掀起阵阵浅绿深绿的浪涛。
作为一个农业国家,农耕向来是国之根本,是整个国家的基石和头等大事。
户部有专门的劝农司,在全国各州县设有官员,专门负责教百姓如何耕种,教授种植技术等。
而在京城附近,天子每年都要到田间视察耕种情况,以示对农耕的重视。
东北村头几棵老杏树下,大量士兵封锁了道路,村口上百村民远远围观,都被浑身甲胄的士兵隔开。
村里年纪最大的三位老人此时穿戴上最好的衣帽,穿着鞋子,形容整齐,正在树下被天子与皇后接见。
天子身着绯红圆领官服,穿戴亲民普通,询问了三位老人的年龄。
他们是村中年纪最大的,三人赶紧回答,最小的八十一岁,最大的八十九岁。
天子又询问了三位老人的生活情况,子女是否孝顺等。
三位老人被众多禁军和文武官员包围,说话都打结巴了,只能都说好。
应该有人教过他们。
“快九十了,这是天赐的福气,朕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天子感叹。
周围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老人家先开口,他年纪大脑子却还很清醒:“陛下是天下最有福气的人,那是我可以比的,陛下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天子笑了:“借你的吉言。
老人家这个年纪,还有什么愿望吗?”
大伙纷纷看过来,羡慕不已。
老人家牙齿掉光了,说话不太清晰。
“谢陛下,我家子孙孝顺,去年有了重孙,四代同堂,没什么遗憾的了。
能活到这个年纪,儿孙绕膝,已得上天眷顾,不应该奢求太多。”
陛下听了点点头,不知怎么,忽然招呼老人家带他孙子重孙过来看看。
外围禁军让开口子,一位二十不到的小伙子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小心翼翼上前行礼。
随后贴着站在爷爷身边,老人咧嘴,嘴唇紧绷,露出没有牙齿的牙船,摸着重孙稚嫩小手。
孩子粉嫩的脸庞咯咯笑出口水,老人满脸都是满足。
孙子也孝顺,弓着腰然爷爷能摸到孩子的小手,其乐融融。
陛下一言不发看了许久,看得一家人都有些害怕低下头去。
随即令人赏赐老人家一百贯钱,其余两位老人每人二十贯。
周围文武不知道陛下心思,为什么会多赏赐那老人,也不敢随意上前搭话。
之后在户部官员引导下,陛下到田间去查看今年农耕的情况。
田间小道两侧早站好了禁军,地上的路已被当地官府提前画重金用石子铺过,身后的宦官紧跟,打着遮阳的幢幡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