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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一禾！”我好像是听到伏晟在叫我，但是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和耳边嗡嗡的声音已经让我开始眩晕，我只能强撑着自己的眼皮不让它闭上。
一阵血腥的味从嗓子里涌了上来，我侧着头又吐出了一口血，本想封住自己的几个脉搏，但原本胳膊就受了伤，如今更是没有一点力气。
伏晟将我从地上捞了起来，一只手搭在我背后，他的神色难得的有些焦急。另一只手先是在我肩膀处点了点，以防出血过多，随后又放在了我的额头上，给我灌输了一些灵力，以防我失去意识。
“伏晟……我要是死了，记得帮我带句话给爹娘……”我其实已经感觉好一些了，但是受从小看的话本影响，我觉得此时不说点什么，和现在的气氛有些不符合。
“你不会死。”
“我是说如果……告诉他们，我永远不后悔做他们的女儿，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他们的亲生女儿……”
“你亲自和他们说。”
我虽然恢复了意识，但手脚还是发软，此时我已经一身鲜红的血迹，像是历经了一场大战似的，但殊不知我只是这场战争的炮灰。
他扶着我站了起来，我整个人只能靠在他身上，这样有些亲密的动作让我很是不好意思，但奈何实在没力气，他一手搀着我，一手将那女婴的床推到了安全的地方。
原本炸开的黑风团如今势力也渐渐弱了下去，那女妖终是倒在了那团阴影的中间，手中还紧紧抱着儿子的尸身。她的头发一瞬间已经全白了，脸上也看上去像苍老了20岁，颇为可怖。
夜家和南家都各自有损伤，特别是低阶的修士，为了保护几位少爷小姐，已经是死的死，残的残。
那白衣少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居高临下的走到那女妖面前，“你想杀我们，没那么容易，倒是你，祸害人间，才是真的该死。”
那女妖不屑的笑了笑，空洞的眼睛中流下两抹血泪，“我早就死了，是被你们这些名门居士杀死的，如今我做这些，不过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孩子，我真不知道有什么错。”
“你罔顾其他婴孩性命，用十多个人的命去换你自己儿子的那具躯壳，难道不是错吗？你自己也有孩子，你也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那你抓的那些孩子呢？难道他们的父母就不会痛了吗？”伏慕川收起剑，背着手走到她跟前。
“哈哈哈哈哈。”那女妖突然狂笑起来，“你知道什么？你们人族不是自诩最注重天理人伦吗？我告诉你，那都是笑话！”
“你出去打听打听，可有人家丢了孩子的？你去问问，这些婴孩的父母是谁，在哪里？告诉你们，这些婴孩都是我在这孤山上捡的！清一色的女婴，其中的大多数都或多或少有些病在。如果我不去捡她们，我不去养她们，她们还不是照样会被山上的野兽吃掉，没有人会知道这里曾经被丢弃过一个孩子。”
我的心揪痛了一下，差点又要栽下去，转头看伏晟，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我养了她们，让她们多活了几日，难道不该报答我一下吗？我只是用你们人族不要的东西来救我的孩子，我有什么错？你说对了，他们还真的没有父母心疼，没有人管，没有人认领！”
她越说越大声，越说我的心中越难受。
“我要死了啊……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为她们收尸了。”她的眼神飘到了角落处那个还在小木床上哭累了的女婴，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借口真多。”那白衣的少年冷笑了一声，将剑拔了出来猛地刺进了那女妖的心脏中，伏慕川见他拔剑本想上前阻止，但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等他出声，那柄长剑已然穿透了那女妖的心脏拔了出来，鲜红的血溅了一地。
我没见过这种大场面，顿时觉得有些反胃。
“你做什么！”伏慕川愤怒的盯着他。
“怎么，这女妖你们伏家还要带回去细细审问不成？她作恶多端，我杀了她是为民除害，这你也要阻止？”白衣少年轻蔑的看了伏慕川一眼。
“你这样杀死她，妖魂还是无处安放，所有灵识皆化为碎片！你让她来世连人都没法做了！”
“来世的事情你们伏家也要管吗？今生如此歹毒，来世就算不做人又能如何，你们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
“你……”
“慕川。”伏晟喊了他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他搀着我走到那女妖的尸体面前，当然，不止那女妖，地上还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修士的尸体，我眼眶瞬间一热，内心的哀伤几乎让我落下泪来。
后面的那些修士也调整的差不多了，只不过他们都中了毒暂时失了内力。
“伏公子，多谢。”一位面容清丽的女子站了出来，向伏晟做了个揖，她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两颊边说话时隐隐现出两个梨涡，山洞中昏暗的光线也掩不住她的柔美，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家大小姐南锦屏了。
伏晟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她没见过我，我们俩都有些好奇的打量对方，不过我现在这番模样，大概是丑到了极点了，她颇为不屑的抿了抿嘴，“这位姑娘是……”
“表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是苏家的四小姐，苏一禾，她医术高超，我们都中了毒，等会还要拜托她来帮我们解毒才是。”
“苏家……哦，我竟都忘了咱们是四大家了，失礼了，苏姑娘。”
这话说得，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但我还是勉强对她扯出一个笑容。见她一直盯着伏晟扶着我的那只手看，我还强撑着身子自己站了起来。
整个山洞突然又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我一时站不稳，还是抓住了伏晟的胳膊，我感到一阵不善的视线又停留在了我身上，但顾不得那么多了，“这洞怕是要坍塌了，我们赶紧走。”
一群人听了，四下散开，匆匆朝着出口跑去。
我转身去找那个还活着的女婴，伏慕川也差了两个人去搜其他的洞里还有没有活着的孩子，但那几个人只带回来一些装骨灰的小盒子，我们几乎是最后一个走出去的，那山洞的巨石已经开始向下落了，我们才终于确定只有一个女婴还活着。伏晟抱着那女婴，带着我们匆匆的离开了山洞。
南锦屏本想等伏晟一块走，但无奈伏晟和他们走着走着就故意走散了，他们只能先回客栈呆着了。
我身上不出意外的都是外伤，伤得最重的竟然是那被傀儡咬的手背。女妖那阵黑风打的我虽疼，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伤及经脉，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们选了家医馆包扎伤口，伏晟也是嫌那些南家和夜家的人烦，不愿意太早回去和他们打照面，干脆在医馆看着我包扎。
“大哥，今日之事，可要告知先生？”伏慕川小心翼翼道。
“不必让他忧心了。”伏晟像是有点累了，不知道他对于父亲的事情有几分相信，但至少还是有些颠覆了他的认知，加上那些女婴的事情，他显得有些疲惫。
“那女婴……”
“先带回府中吧，让谈叔找个人照看下。对了，解除对苏一禾的禁令。”
我刚包扎好背部走出来，就听到伏晟和伏慕川的聊天。禁令解除了？那我不用再去镇妖宝塔了，自由了啊！我偷笑了一下。
“多谢伏公子。”我向他行了个礼。
“恭喜啊，苏一禾，你是第一个从我哥手底下逃掉的。”伏慕川笑道。
“什么叫逃掉，我这叫洗清嫌疑，清白归家好吗。”
“对了，我这儿……还有那几个孩子的遗物，也不好带回伏家，就葬在孤山上吧。”
我点了点头，想到这，心情又凝重起来。
我们草草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又到了那孤山，看着面前几座无名的木牌，一行人都有些沉默。
“这些父母真是狠心，如此小的婴孩，竟就扔在此处听之任之。”伏慕川拍了拍手上的土，颇有些愤怒。
“我在医馆的时候，也遇到过一对父母，他们家贫，但那一年正是瘟疫爆发的时候，两个孩子都染了病，男孩4岁，女孩7岁。男孩因为年纪小，抵抗力差，基本上很难救活了，女孩倒是还有意识，若是用些上好的药材，活下来的几率很大。”
伏晟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但是那对父母跪在地上求我们，他们仅有一些钱了，若是救了女儿，便救不了儿子，若是救了儿子，女儿便活不了了。他们的女儿就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父母跪在阿娘面前，苦苦哀求他们放弃自己，救弟弟。”
我抚了抚那木牌，“后来，男孩没有被救活，女孩也因为错过了最佳的时间，默默的在家里死去了。那家人不过用个草席子将她敛了，却用了自己养老的棺椁，将儿子厚葬了，还骂那女孩是短命鬼、丧门星。”
伏慕川道：“百姓多认为女孩长大了，就是是别人家的，男孩却可以干活和传宗接代，如此差别对待，实在是可笑。”
“他们的两个孩子死去之后，那两人又来我家医馆，以我们拖延治疗时间为由，讹了一大笔钱，我爹娘宅心仁厚，想想他们中年丧子也不容易，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世间的善恶不过一念之间罢了。”我叹了口气。。
伏晟黝黑的眼眸颤了颤，不知透过这几堆小土坡又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