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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膝坐在地上，泪珠一滴一滴的向下落，滴落在衣襟上，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低下头。不想让我们看到他失态的样子。
伏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得出来，孙风岩应该是伏晟鲜少的好朋友之一。
我一向见不得人哭，也跟着他红了眼眶。
“那一战，我们全军覆没，我以为我是恨她的，她杀了真正的芊芊，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闭眼前，眼前竟全是她的笑，她的闹，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我不恨她，我只恨我自己，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他抹了抹眼睛，“我们胜利了，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可那又怎样，我不在乎那些，回来那一刻，我只想见见她，我想向她道歉，我不该不理她，不该不辞而别，不该丢下她一人，我想告诉她我想通了，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她还在我身边就好。可是……可是我再也看不到了，我只看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看我了。”
我们都没说话，苏贺卿鼻子也有点红，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逝者已逝。”伏晟难得的表现出了一丝同情。
“我只是太想她了……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想伤人的，我真的不想伤人的。”孙风岩这般摸样，倒像是一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全然没有了宗主的威严了，让人看了着实心中酸楚。
“是癔症吧。”我猜想到，但我并不确定，而且他的症状也不完全符合，我只是觉得他对过世夫人思念成疾，便幻想了一个对方出来，但猫妖本来就邪乎，或许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才变成了这样。
“我们能去看看她吗，你的夫人。”虽然我还想到一种可能，但得看到孙夫人的尸身才能确认。
孙风岩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我赶紧上去扶了他一把，他依然略带歉意的看着我：“刚才的事情，多有冒犯了，实在是我失了智。”
我赶紧摆摆手，“无妨无妨，治病救人，有时候也是个高危行业嘛。”
伏晟走在另一侧，用眼神示意我不要乱开玩笑，我赶紧收敛了表情。
孙风岩看着我们俩个，似乎是苦笑了一下：“如今我才明白，缘起缘灭，终究是命中注定，遇到一个对的人不容易，该是要互相珍惜的。”
我和伏晟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迷茫。
孙夫人的遗体被保存在了她的院子里，我们进去的时候，那些猫大都躲起来了，只有少数几只大胆的橘猫还在路中间晒太阳。
她的遗体保存在暗室里，她的死讯也还没传到南家，不然必然是免不了一顿纠缠的。果然如孙风岩所说，冰棺中的女子虽闭着眼，但也能看出容貌娇俏，清丽可人。但这副面容上却有很违和的一道痕迹，不仔细看，还看不太出来，她的左眉下有一条一厘米左右的疤痕，看上去像是利器所伤。
见我整个身子都趴在冰棺上，苏贺卿拉了拉我的衣袖，我也就觉得有些失态，赶紧站直了，抬头看了看孙风岩。
果不其然，在他的左眉下也发现了一道不起眼的伤痕。
“你这伤，怎么来的？”我指了指左边眉毛。
他摸了摸，道：“这个伤是我十几岁的时候，在南家，跟一个弟子比武，他误伤我的。”
我点了点头，心中大致有了答案，但还是指了指冰棺里的人，道：“那你夫人面上，又为何有个同样的伤口？”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道：“那是我们刚成亲不久，有一回她心血来潮，要和我玩什么毽球，结果一不小心踢到了后院的假山上，她素来是个闲不下来的，非要自己爬到假山上捡那毽球，结果脚滑摔了下来，一块石子砸到她的脸上，也是巧，这伤口竟和我之前受伤的地方一模一样。”说到这，他又自嘲一笑，“她说这就是我们的缘分，我们两个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后来抹了些药膏，疤痕也一直没消去。我还总是担心她，怕她会因为这个感到不开心，但她都从来没有。”
“成亲不久？”
“对，大概不到一年。”
我内心一震，原来她早就想好了。
传说猫有九命，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一般的猫妖会比其他的妖族多一条命，也就是如果死亡，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凝结魂魄，重新复活，但这种灵力也是可以用在别人身上的，就类似于在对方身上下一个咒，只需要在自己身上制造一个和对方同样的口子就行。或许真正的孙风岩在战场上已经死了，而活下来的，不过是那猫妖给予他的另一条命罢了。
我内心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复杂，世人皆说妖族歹毒无情，极其善于伪装，却未曾想过也会有愿意为了爱情舍弃自己性命的。
我很是复杂的看了孙风岩一眼，但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注意到我。
直到给孙风岩服了安神的药物，让他睡下，回去时伏晟才问我，“你在暗室里发现了什么？”
我摇摇头，道：“只是猜想。”
我向他言明了我的想法，并道：“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或许芊芊并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内疚。”
伏晟听完，也沉默了半晌，我们两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冷风中，看着远方。
“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猫妖族本来就不长命，她还将自己的命给了孙宗主，该有多爱他，才能把命给他呀。”我搓了搓手，虽然已经入春，但夜晚的风还是有点凉飕飕的。
伏晟的身子僵了一下，用极其生硬的语气回了我一句：“不知道。”。
“好吧。”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内心有点小小的失望，但很快被其他思绪打断，“但是抛开一切不谈，她也算是爱错了人吧，她到最后也没等到孙风岩啊，为他付出这么多，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