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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如意战车是有一定的防火功能的。
毕竟这是用作实战的战车,战场上什么情况都可能遇到,也因此,在作战之时,辅兵往往会用熟牛皮浇水覆盖,或者用泥巴稻草糊满,以作临阵时的防火。
然而此时如意战车乃是仓促被推出来的,根本没有做防护,再加上天气炎热,一团团燃成火球的稻草被扔到车上之后,很快就将战车连带着那些鹿角木栏全都点燃,原本已经遭遇摧残的城门口火光冲天。
“啊!!!”
“快走!”
“退出去!”
听着火焰另一头传过来的惨叫声,已经冲入城内的吾里补与周围数名亲卫面面相觑,心中纷乱如麻。
这火势看起来一时半会灭不了,将后续兵马彻底阻挡在城外,这岂不是说明,他们是完完全全的孤军深入了吗?
吾里补却没有思量的余地,他看着那些原本已经逃窜却又因为城门火势而驻足的民夫,心下发狠:“先宰了这群汉儿奴,再说出路!”
说罢,八名金军甲士齐齐高呼,挺起各种兵刃向前杀去。
刚刚聚找回来的民夫再次一哄而散。
只能说哪怕山东汉军有通过冬训的方式,来对山东百姓进行普遍性的军事训练,但普通平民依旧不可能在正面战场上应对金国正军。
然而不能在正面战场上厮杀,不代表这些民夫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些血勇之人攀到了墙头房顶,掀起砖瓦居高临下砸去,还有些民夫一边逃,一边将街上的杂物推倒,阻拦金军甲士的行军路线。
就这么一追一逃的工夫,终于撑到了单定率军赶到。
虽然守军也只是二线兵马,却也比民夫的表现要好。守军在复杂的城市地形中结成鸳鸯阵后,直接将那八名金军逼退。
金军都是甲士,在正面进攻的时候自然所向披靡,然而在撤退之时,就有些左支右绌了。
说得再明白一点,他们根本不可能跑得过轻甲步卒的。
很快,金军甲士就陆续在追逃之中被摁倒在地,只有吾里补脱掉裙甲披膊,连头盔都不要了,只着铁?裆向着西城发足狂奔。
然而他见到城门大火依然燃烧猛烈,心中瞬间发凉,随后则是顺着台阶登上城头,想要翻越城墙逃出城池。
然而就在吾里补登上城头台阶的一刻,他心中警兆升起,来不及多想就向侧方躲避,却终究不能完全无恙。
枪头刺入吾里补的肩膀,并且将他推得踉跄向前扑倒。
“都上来!助我制住这厮!快!”东来双手抓住枪杆,狠狠前推,对着身后伴当大声嘶吼:“这是金贼大官,捉住了肯定有赏钱!”
躲避在院落中的数名民夫闻言壮起胆子,纷纷合身扑上,这个摁头,那个抓腿,很快就将依旧在挣扎的吾里补制服于地。
郝东来这时候方才长舒一口气,松开长矛,让其余人把持住后,立即觉得浑身脱力,四肢百骸无一不软,几乎要瘫坐在地上。
蕲县县城最为迫在眉睫的危急终于解除了。
郝东来看着那面逐渐靠近的单字大旗,长舒一口气后,就在当场躺平,不顾太阳直射,疲惫之感上涌,他直接在黄土地上沉沉睡去。
大约同一时间,尉迟明月部先头部队已经通过浮桥回到了县县城中,他们也来不及歇息,立即开始在城中布置防御。
营寨之中,陆游与鱼元两人联袂驱马来到魏胜身前。
魏胜却没有任何喜色,而是皱眉以对,呵斥出声:“不是说全军撤退,老夫来殿后吗?如何还不走?!”
鱼元没有被吓住:“大哥,我麾下兵马都是轻卒,乃是应对当前局面的不二选择,大哥你先走,我自带着亲卫轻卒殿后。”
魏胜听罢丹凤眼立即圆睁,当即就要发怒。
这是战争,不是家家酒,军令即下,绝无回转,哪里是能讨价还价的?
鱼元也是老行伍了,如何会犯这种错误?!
然而魏胜瞥了一眼表情不自然的陆游,心中了然,这必然是陆游说动了鱼元来殿后,方才有如此一遭。
也因此,魏胜还是强压住怒气,对鱼元说道:“各部兵马有序撤退,军令也已经下达,如今正在逐渐撤出战斗,已然是无法更改了。”
“先是尉迟明月,再是你鱼元,然后是李火儿。若你的旗帜不动,那么李火儿该怎么办?难道要老夫重新传达军令?若是金贼趁机收找兵马,再次猛攻可如何是好?”
鱼元只是拱手不语,而陆游则是显得有些讪讪之意。
他知道这并不是魏胜在呵斥鱼元,而是在为他解释军事。
军令在没有下达的时候,一切都好说,但是下达之后,只能再做一些微调,很难再进行大的更改。
就是因为已经有千百人被军令调动起来,若是朝令夕改,则是对他们的辛苦乃至于生命的不负责任。
所谓军令如山,也自有其中一番道理的。
鱼元眼见陆游没有反驳,也知道终究无法改变军令,只能道一声保重,随后拍马离去了。
而魏胜则是拄着长刀望着营寨之外的金军阵势,片刻之后发现陆游依旧在身侧,转身问道:“陆先生先走吧,回到县之后,替我安抚人心,接下来的大战还有的打。”
陆游回望着水门上升起的尉迟大旗:“尉迟明月既然已经率军赶回去了,城中自然也就没什么大碍,早晚片刻都是无妨的,还是让我与元帅共同应敌吧!”
魏胜想了想,却也没有反驳,只是微微叹气:“接下来可能就是苦战了,陆先生可有一诗词以作激励?”
陆游没想到魏胜话题转变会如此迅速,苦笑摇头:“元帅,如今我已经心乱如麻,又没有倚马可就的本事,如何能出口成章呢?”
魏胜同样笑了笑,随后又叹气说道:“是我要求太高了,只不过想到张敌万那厮都有一首绝命词,而我却没有,终究心绪不平罢了。”
陆游没有想过形势会变得如此恶劣,以至于魏胜都要留下绝命词的程度,心中慌乱异常:“元帅,我军只要能安然撤回县城中,不还是可以维持的吗?”
“金贼兵力虽重,却也不可能仓促夺城,只要坚持下两个月,援军无论如何都会抵达的。”
“实在不成,还可以引军向后撤去,无论是符离,还是彭城,都是天下难得的坚城,如何会有生死之祸?”
魏胜看着营寨外的金军再次整队集结起来,缓缓说道:“金贼兵马来的太多,而且都是精锐甲骑,再加上有可以攻破城池的炸药。就会让我军守城之时时时刻刻紧绷,得不到歇息。
如今我军士气遭受打击,若得不到充足休整,是难以野战的。而既然不能野战,则在如此多骑兵的围攻之下,根本难以撤回到符离城中,更不要说彭城了。”
相比于政治能力,陆游的军事能力还是比较差的,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仅仅有炸药一个变量,之前的庙算就几乎全都作废了。
但他还是相信魏胜对于战争的判断,随即咬牙说道:“我军渡河之后,立即截断浮桥,向后撤军,如何?”
魏胜摇头:“此地距离符离五十里,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抵达的。涣水并不是大河,金军可以浮马渡河,只要渡过来三千精骑,我军就会在涣水与汴水之间成为猎物,到时候没有坚城可以依仗,维持不住阵型就是全军覆没的下
场。”
陆游无言以对,随后跺脚说道:“那就只能在死战了?”
魏胜缓缓颔首,无须说道:“也只能如此了,陆先生,我军一定得坚持到大郎结束河北之战,亲率兵马来援才行。”
陆游心中慌乱不定,闻言脱口而出:“虞相公......“
魏胜打断了陆游的言语:“可以送出文书求援,然而大宋兵马此时大概与金贼正面厮杀过几场,正是极为疲惫之时,将这边的军情说明白,让虞相公自专吧。”
陆游慌乱点头,正要再问些言语,却听到营寨之外有号角声传来。
金军已经再次集结起来近千兵马,看着旗号足有十二个谋克,沿着刚刚打开的缺口再次攻来。
魏胜将长刀拎在手中,对陆游笑道:“先生,你且在大军之后暂避,接下来之事,就是武人争锋了。”
陆游再次慌忙点头,知道自己在阵前也是碍事,只是躬身行礼:“元帅一切小心,如今元帅一身牵扯天下安危,万万不能出岔子。”
说罢,陆游不再矫情,翻身上马,向后飞奔而去。
魏胜见陆游渐渐远去,转过身来,停止无须,任由夏日的热风将长须吹散。
他随即将所有的政治战略算计全都抛之脑后,望着列阵而来的金军甲士,举起了传承自韩世忠的长刀,大声吼道:“杀金贼!”
五百长刀甲士纷纷高呼:“杀金贼!”
三声即罢,魏胜没有据守已经倒塌营寨的缺口,而是率军奋勇杀出,以居高临下猛虎下山之势,将金军当头的一个谋克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