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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一定是疯了
包厢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露琪亚怔怔地看了自己面前的空酒杯许久。
忽地,她发出了一声轻笑来,伸出双手来捂住了脸,将发酸的鼻子丶和发热的眼眶都胡乱地揉了揉。
「是吗。」
她吸了吸鼻子,随后主动拿起酒瓶,给自己的杯子也倒满了酒,也没去看信,而是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胃里有些翻江倒海,但这绝不是因为喝多了的缘故,她总共也没喝几杯,还想说些什麽事,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有什麽可哭的?
露琪亚想不明白,明明已经早做过决定,就此和对方在感情上划清界线,她现在的人生也挺好的,有着显赫的家族丶体面的地位丶优异的成绩,未来的人生也完全可以说是一片坦途和光明。
她还有一些十分好的朋友,只是少一个人而已,完全没什麽大不了的,这已经比她曾经在流魂街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倍了,还有什麽不满足的呢?
但越是这样想,眼泪就越是止不住,可能是她这从流魂街里出来的人生,一直都有一个人的参与的。
她有些失态地用手背抹着眼角,有些局促丶慌乱。
露琪亚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要彻底失去会长了,可能在对方那里,两人还能够继续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但在她这里,却是不可能像是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把自己对他的感情退后一步。
她只觉自己的内心一下子空了一块地方。
「祝贺你们。」露琪亚说道。
信看她这幅模样,不免感到一些愧疚和心疼,但沉默了片刻,还是说道:「你觉得……我们在一起很好是吗?」
「……」
露琪亚整理好了些许的情绪,看着他终是忍不住地质问:「那你想听我说什麽?你不也说了喜欢不是吗?难道这时候你还想说什麽你真正喜欢的人是……不是她吗?会长,太刀川队长,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麽对我?」
信微微垂眸,说道:「雏森对我的感情你也是一直都知道的,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陪着我,让我很感动,所以我觉得我应该给她一个答案。」
露琪亚脸上难掩着悲戚和伤感,她坐在那儿,苦涩地笑了笑。
「是了,你该给她一个答案,这是桃子应得的,你们理应在一起,桃子比我……比我……」
信在此刻突然隔着桌案坐直了身体向前俯身过去,露琪亚愣愣地看着他,信也在注视着她,他慢慢地凑近,直到上半身越过了桌案大半,似乎是有些犹豫,又伸出手来将她面前垂落的一缕发捋至她的耳后。
露琪亚没有抗拒,睫毛不自觉的发颤,她那双紫色的眼睛霎是好看,是信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此刻却满是让人怜惜的柔弱。
露琪亚被他这突然亲昵的动作弄得有些怅然若失,但下一刻,信又突然用手托在她的后脑,吻了过去。
「唔——」
露琪亚骤然睁大了双眼,她看见近在咫尺的信两眼紧闭着,嗅到他身上的气息,一切似乎都十分的熟悉。
渐渐地,她眼中涌出迷惘,也闭紧了。
哗啦!
两人之间桌案上的菜碟酒具被弄翻许多,这声响惊醒了露琪亚,她挣开了信的手,又不肯彻底褪去,只在两人面颊间隔几厘米的位置停下,微微喘息着。
信欺身上前,将她整个人搂入了怀里,又强硬地吻了上来。
这让露琪亚彻底沦陷其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思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身体也在顺从着本能。
会长的吻让她怀念,也让她贪恋,会长的怀抱也是,他抱着自己的时候力道很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这一刻露琪亚便什麽也不管不顾了。
这一吻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两人身上彻底沾染了彼此的气息,温存的月光从半开的障子门斜切而入,在露琪亚颈间凝结成颤抖的光斑。
信的喘息沾着让露琪亚感到迷醉的酒气,从头到尾她也只喝了两三杯而已,不知为何这般上头。
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露琪亚的两手也不知怎地从他臂膀下绕过反扣着他的肩。
「为什麽?」
她似乎清醒了,低声询问。
「什麽为什麽?」
「为什麽还要吻我……」
露琪亚向下的视线能够看到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身体,会长还紧紧搂着她,若是分开了,可能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再不会这样的近了。
「想亲你,没有什麽理由。」
「你这样做,对得起桃子吗?」
「我已经做过很多对不起你们的事了不是吗?」信则说道。
露琪亚有些痛苦地闭上眼,若说对不起桃子,她自己不也是正在做这种事吗,会长吻她,她没有拒绝,这和谁主动的没关系,她行动上和心里面都是不抗拒的。
她一直将桃子视为自己最好的朋友,是除了恋次之外最重要的那一类人了,她希望自己和桃子之间的关系该是清清楚楚的,她不希望自己之后在面对桃子时心怀不能诉说的愧疚。
凭什麽愧疚的该是自己呢?难道自己要在之后活在桃子的阴影之下吗?
露琪亚不能接受,她用力地去推开信,但却发现对方力道大的出奇,怎麽也无法挣脱。
她便放弃了挣扎,而是说:「放开我。」
信却说:「放开了,是不是以后就再抱不到了?」
露琪亚心头一颤,她撇开视线。
沉寂片刻,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颤抖:「放开我!我该回去了!」
她不再试图挣脱他铁箍般的手臂,而是猛地抬起头,那双湿漉漉的紫色眼眸此刻燃烧着愤怒与绝望交织的火焰,直直刺向信近在咫尺的脸。
「太刀川队长!」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喊出这个称呼,刻意拉开了距离,「你这样抱着我,吻着我,说着这样的话……你把我当成什麽了?又把桃子当成什麽了?」
她的质问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寂静的空气里,信搂着她的手臂下意识地松了些力道,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眼中汹涌的情绪。
露琪亚趁着他力道松懈的瞬间,用尽全力猛地向后一挣!这一次,她成功了。身体骤然脱离那滚烫而熟悉的怀抱,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胃里的翻江倒海感更重了。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手撑住了身后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两人之间隔开了几步的距离,方才的亲密无间荡然无存,只剩下狼藉的桌案和凝固的丶令人窒息的空气。
露琪亚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她胡乱地用手背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用力之大几乎蹭红了脸颊的皮肤,视线慌乱地扫过狼藉的地面,最终定格在自己校服的袖口上——
那里沾染了一小块深色的油渍,在浅色的布料上显得格外刺眼,是刚才信弄桌案上菜碟溅上的污迹。
这污迹仿佛一个具象化的耻辱标记,钉在了她混乱不堪的心上,她低下头,死死地盯着它,仿佛那是世间唯一需要解决的事情,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力道,用力地丶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块油渍,指甲刮过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包厢里异常清晰。
擦不掉。
无论她多麽用力,那块污迹只是晕开了一点边缘,顽固地停留在那里。
「擦掉……擦掉啊……」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她的手背上,也砸落在袖口那块污迹旁边,洇开更深的水痕,刚才质问信时的愤怒和绝望,在现实的污渍面前轰然倒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无助和自我厌弃。
她怎麽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她怎麽会……回应那个吻?甚至贪恋那个怀抱?
对桃子的背叛感,对自己意志不坚的鄙夷,对信摇摆不定的怨恨,还有那份被撕开伪装后暴露无遗的丶深入骨髓的爱与痛楚……所有汹涌的情绪终于冲垮了最后一道堤坝,她再也支撑不住站立时强装的镇定,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滑落下去,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她蜷缩在墙角,双臂紧紧环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从她埋藏的脸庞下闷闷地传出来,像受伤小兽绝望的悲鸣,在空旷的包厢里回荡,撕扯着凝固的空气,那小小的丶颤抖的一团,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显得那麽脆弱,那麽孤独,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信向她走过去。
「别过来!」露琪亚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但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刺向他,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尖锐,「不准过来!」
但信还是走了过去,露琪亚抖得更厉害了,等到他来到露琪亚的身侧蹲下来时,露琪亚突然平静了下去。
她失神地看着地板,看向自己的脚尖,看向信的脚尖……
直到信的手又一次揽了过来,她也又一次地没有抗拒,被他抱进了怀里。
好奇怪。
是什麽感觉……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自己都说出这样的话了,为什麽他还不肯放弃呢,为什麽自己还愿意接受他的拥抱呢?
露琪亚默默地想着。
信的手臂像藤蔓,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丶令人心碎的熟悉感,重新将她箍紧,露琪亚的脸颊被迫贴在他胸前,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同样混乱而沉重的心跳,那心跳声敲打着她的耳膜,与她自己的心跳渐渐混成一片绝望的鼓点。
她僵硬的身体在他固执的拥抱里,一点点丶一点点地软化了,如同被阳光晒化的初雪,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消融感,挣扎的力气在刚才的爆发中早已耗尽,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空茫。
为什麽?
她在他怀里无声地质问,不是问他,而是问自己。
为什麽在这个人面前,自己的总是如此不堪一击?
信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丶熟悉的皂角味,将她彻底包裹,她深陷其中,却像溺水者抱着一块浮木,明知这浮木自身也在风雨飘摇,却仍贪恋着这片刻虚幻的依托。
袖口那块顽固的油渍,就在她的视线下方,紧贴着信的衣襟,它似乎不再那麽刺眼了,或者说,她已无力再去关注它。她的整个世界,仿佛都缩小到了这方寸之地,缩小到了两人紧贴的体温和混乱交织的呼吸之间。
她想起桃子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和眼神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背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良知,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可身体的记忆是如此诚实。他的吻烙印在唇齿间的灼热尚未散去,他怀抱的温度如此真实地熨帖着她冰冷的四肢百骸,每一次他靠近,每一次他触碰,她灵魂深处某个沉睡的部分就会被强行唤醒,叫嚣着回应,渴望着更多,理智筑起的堤坝,在汹涌的情感洪流面前,脆弱得如同沙堡。
「我恨你……」露琪亚的声音闷在他的衣襟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破碎的哽咽,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像一声控诉,「太刀川信……我恨死你了……」
这恨意如此苍白,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恨他什麽?恨他的吻?恨他的拥抱?还是恨他让她看清了自己根本无法割舍这份感情?恨他把她推入了如此不堪丶如此两难的境地?
信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嵌入自己的怀抱,他的沉默像是一种默认,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恳求。
露琪亚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洇湿了他胸前的布料,月光依旧清冷地斜切在地板上,将他们相拥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狭长,投射在凌乱的杯盘狼藉之上,像一幅荒诞而悲伤的静物画。
她放弃了。
不是放弃抵抗他的拥抱,而是放弃了抵抗自己内心深处那份早已根深蒂固丶盘根错节的情感。
她恨他的摇摆,恨他的优柔寡断,恨他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但更恨的,是那个明知这一切,却仍无法推开他,无法斩断这千丝万缕的自己。
当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颤抖的试探,轻轻拂过她后颈冰凉的皮肤时,露琪亚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地丶深深地沉了下去。
她不再试图推开,不再发出质问,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片刻的丶充满罪恶感的温存里,仿佛要将自己溺毙其中,环抱着他肩背的手臂,不知何时也收紧了,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他厚实的布料里。
墙角的阴影里,那蜷缩的丶颤抖的一团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被另一个身影紧紧包裹着的丶同样在微微颤抖的灵魂。包厢里只剩下压抑的丶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以及两人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在清冷的月光和弥漫的酒气中交织丶缠绕,诉说着无法言说的痛苦丶无法抗拒的吸引,以及一个早已写就却注定充满荆棘的未来。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