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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二次前往俄罗斯之前，ls的自由舞《遗忘》，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徐文锦编排，彼得罗芙娜小修过的；另外一个是特训后半程彼得罗芙娜征得兰晓鸿和ls同意后操刀大改的，后一个版本被ls称之为“退化版”，但实际上，这一个版本的技术基础分是要高于前一个的。
彼得罗芙娜为了让中方相信自己并不是在敷衍，将两个版本的技术编排，直白地摊在他们面前，一项一项地对着ls过去的比赛小分表，计算他们能够拿到多少分，最后证明，不算pcs的话，前一个会比后一个少掉大约1.7分，这个分差在锱铢必较的冰舞比赛里，名次差个3、4名都不是不可能。由于前一个版本ls当时没来得及参加任何比赛，所以中方一时拿不出过硬的证据反驳彼得罗芙娜的说法，但是岳正韬知道其中的猫腻之处，那就是俄方刻意不提的pcs本身，后一个版本在合乐方面比前一个差得多了，pcs也就是节目内容分必然评价降低——pcs的五个小分：滑行（ss）、衔接（tr）、编排（ch）、表演（pe）、合乐（in），后三项是直接受影响的，这一点全锦赛自由舞的小分表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在tes也就是技术基础分上，第一名是js，但ls也排在了第三名，相差不过1.04，但在pcs上，ls严重失分，居然被js甩掉3分之多，in这一项居然有裁判只给了5分！
吵到火大的时候，岳正韬甚至质问彼得罗芙娜：“如果是阿鲁玖诺娃和波利瓦科夫，你让他们上哪个版本？”
女沙皇冷哼一声：“我们的选手能够完成的成套，你们能行吗？”
……
气氛……一度非常紧张，还是迟振中上来说了几句劝解的话，他学过俄语，也参与过与俄罗斯方面的几次交流合作活动，与女沙皇打过几次照面，在他的好言劝解下，双方又坐了下来继续扯皮。而迟振中则找了个空出去联络上了身在国内的徐文锦。
定下徐文锦的行程之后，迟振中又去了冰场，此时已经是晚上9点，但训练场一片灯火辉煌，ls和rk还在冰场上挥汗如雨。粗粗看了两组人马的节目，迟振中顿时觉得ls真是太不容易了，在技术艺术被碾压的局面下，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气神去练习，得要有多么强大的内心？
又过了几分钟，喇叭里的音乐变成了《遗忘》，这个时候rk正好练习告一段落可以小憩一会，于是他们靠边让出冰场，一边喝水擦汗一边观看ls的节目，时不时讨论两句，声音还不小——反正也不用担心中国人听了去。彼得罗芙娜安排ls与他们同场训练的最大意图就是看中了ls与他们严重语言不通，只要不用英语，不论好话坏话，彼此都听不懂，这样，就不会对rk的备战造成干扰。
至于ls会不会因为表现上被rk碾压而对自己失去信心，这就不是女沙皇要考虑的事情了。
但是这一次与上一次特训不同的是，迟振中是听得懂俄语的！
从rk口中，迟振中总算对ls的实力和表现，有了一个相对客观的认识——在当时的情景下，rk的评价，是不掺和什么利益的，虽然可能有个人眼界、审美因素的影响，但他们是拿到过冬奥会奖牌，艺术国度出身的rk啊。
瑞迪娃说：“才一个多月，他们的《遗忘》越来越有看头了，虽然跟我最喜欢的那一版还是差距很大。”
卡扎科夫接口道：“你上次说他们不是情侣，我觉得，你搞不好弄错了——哇，你看这个托举！难度很高，而且感情也很到位，你知道，这不是单纯的一种感情，是很多种掺杂在一起，即便是对优秀的演员，也是有难度的，眼神，表情，小动作，哪一个做不到就不是那个感觉了——我想，娜佳和马夏（即ap）现在是别想了，伊莲娜和艾利克斯（即白俄罗斯的p合）再大几岁或许可以，丽莎和安德鲁（即加拿大的wd）……应该是能行的。”
瑞迪娃笑着打了一下自己的搭档：“喂，你的证据有问题，推导就更不成立了！丽莎她们那一对真不是情侣——她男朋友不是文森特嘛。”
卡扎科夫就着她打人的身体姿势，比划着自己要这么做才能复现ls刚才的托举，可惜瑞迪娃并没有配合，反而扯了一下他，让他抬头看ls的表演，现在是步伐部分，这一直是ls以及中国冰舞的弱项，但看完之后，瑞迪娃微微点了下头：“合乐比上次准确多了。”卡扎科夫拍拍她的后心：“节目快完了，该我们上了。”
ls靠边的时候，迟振中是眼看着汗水从他们的脸上往下滚落。
由于《遗忘》之后是一支轻柔的伦巴舞曲，但并不是他们任何一对的节目用曲，也就是说，现场教练员觉得他们的合乐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可以自由练习各自的技术动作作为调剂，这也意味着ls的休息时间会比较短，因为拆分练习的时候是可以放心大胆两对同场的。孙振辉一手擦汗，一手拿着水瓶贴着自己的脸，他现在只觉得身体内有一股火焰在燃烧，汗如雨下，浑身的肌肉都在轻轻颤动，连握紧水瓶都要用上大力，这明显是即将到体力消耗到了一个坎的征兆，虽然还没到极限，但接下来他知道自己马上会迎来一个非常疲惫的阶段，熬过了这一段，就又能轻松一阵，如此反复循环3-4次，如果再没有长时间的休整补充，身体才会到极限，再也支持不下去。李思芸的情况应该差不多——孙振辉扭头看了她一眼，喝完水，拧上瓶盖的时候，李思芸的手也是抖得厉害。
擦把汗，喝完水，气喘匀了之后，ls就又往冰场中央滑去，继续他们的练习。迟振中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了半天，脑海中反复重现孙振辉最后望向李思芸的那一刻的眼神和表情，最后终于心中暗骂了一声：“去他娘的同性恋，对搭档的这种小细节都关注到了，他对李思芸不是真心喜欢是什么？”
岳正韬说的没错，孙廷光实在是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天天在一个中心训练，还能两眼一抹黑就在那儿捕风捉影了……
可是再往下想，就是揪心的痛：孙廷光为什么会对儿子忽视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会一点就爆？为什么会那么不淡定？
因为他太忙，上有瘫痪在床的父亲，自己的事业也进入关键期和瓶颈期，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有可能往上走，而孙振辉，孙振辉一向是很让他放心的一个孩子……可此时出问题的，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孩子。而迟家的旧事，又让孙廷光在这方面分外敏感、急躁、焦虑。
所以，这才有第二个迟天一的说法……
迟振中用力地摇了下头，仿佛是说服自己，也仿佛是下定决心：“不会的！”
晚上，彼得罗芙娜、奥列格芙娜以及岳正韬都出现在了冰场上。光景是要开始大修ls的自由舞了。
前面说过，冰舞是花样滑冰四个项目中，自主性最小的一个项目，说一句“带着镣铐跳舞”不为过，尤其短舞蹈，这方面编舞能做的事情相当有限，所以彼得罗芙娜没怎么对ls的短舞蹈动刀子，只微调过；不过自由舞又略有不同，镣铐松了不少，也不对舞种做要求了，然而比其他三项更严苛的“合乐”之剑却始终高悬头顶，虽说ls的自由舞只跳探戈舞就行了，不是js经常搞的那种舞种杂烩，可探戈本身对于亚洲选手就已经是个大难关了，这就出现了成套本身的技术难度还在ls的能力范围内，但因为要符合舞种、要合乐——徐文锦的编排非常看重这一点，于是ls一开始呈现出的效果非常糟糕，这一点不止自由舞，短舞蹈也是如此。在这样的局面下，因为短舞蹈能够改动的地方有限，彼得罗芙娜选择了对自由舞进行大改，让ls只管跳好一支探戈舞就行了，合乐面上过得去就行，但是中国方面上至迟振中，下至ls两位选手，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编排，尤其是遭遇了全锦赛的当头棒喝之后。
一天之后，看到徐文锦出现在这里，彼得罗芙娜和奥列格芙娜都是眼睛一亮，双双过去寒暄问好。这位中国花样滑冰资历最老的裁判，最近几年因为疾病的缘故，基本不再出国，甚至极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今天再次看到他，尤其看到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说不定，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她们面前了。
ls人在冰上，虽然看到了徐文锦，但一时没法挤过去，只好问迟振中：“徐老怎么来了？他身体那么差，坐这就么久的飞机，能行吗？”但他们也知道这是明知故问，徐文锦来这里，还能是为了什么？
迟振中安抚地对他们说：“别担心，他已经静养了几个月了，真是身体受不了，也不会来了。”心里却在难过，因为中国在isu有影响力的裁判员、教练员，老一辈大部分都退出了工作岗位，硕果仅存的两三个，也将在三五年之后退出，可是年轻一辈却暂时接不上班——余汉桥现在是专心当教练员了，加上家庭的缘故，基本都待在国内，除非重大比赛和集体特训，一般在北京的中心；兰晓鸿才三十出头，只比wg组合的关喆略大，资历也还浅；拿得出手的，目前就一个章霈霖，实在独木难支；虽然还有男单的尹真计划将来转型当裁判，也去考了资格证，可惜一样还得熬资历和执法场次。
听到这些，孙振辉没有回答，但是按在护栏上的手心在出汗，就他知道的，今年到全锦赛为止，徐文锦已经进过两次医院，据说是劳心太过，再静养……这里可是距离北京千里之外的圣彼得堡啊！坐飞机就算直飞也要八个多小时，如果是转机，至少十个小时以上了！
身旁的李思芸虽然不知这些细节，但她看得出徐文锦的气色极差，她的爷爷，正好是个中医主任医师，就她从爷爷那里知道的一点粗浅的中医知识，这种脸色，徐文锦的身体根本还没恢复呢！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一副无形的担子就这样被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才有这个念头，就听见侧后的孙振辉粗重的呼吸声，她微微转头，与他四目相接，没有任何言语，但他们都懂了对方的不言之言，转身往冰场中央去的时候，连步伐都齐刷刷地变得沉重，沉重到滑过rk身边时，rk两人齐刷刷地凝视了他们至少三秒钟，又小声讨论了两句，这才继续自己的练习。
等这一圈结束，奥列格芙娜终于正式开始编舞。
争吵了两三天之后，由肉丸婶奥列格芙娜操刀的第三版《遗忘》总算出炉了，因为是在第二版基础上的改进版，到晚上，ls就又能大体顺下来了，中国方面，岳正韬脸上的表情却还是紧绷着的——只是比第二版好一点？这当然不够，肯定不够，要的是第一版那样……当然，能够真正发挥出这套节目的魅力，光靠编舞也不够，ls至少要拿出他们去年四大洲的发挥，那也差不多是他们的极限了吧？
但是今天上冰的时间已经到了，不但是ls筋疲力尽，连带几位教练编舞都筋疲力尽，冰场太冷，有几个人年纪还不小，今年都去医院报过到，岳正韬是始终站在徐文锦身边的，准备看着不对随时扶一把；彼得罗芙娜和奥列格芙娜身边也有丹加塔尔与维斯宁娜亦步亦随；谢逸群看着迟振中今天精神头还不错，说话中气十足，所以距离拉得开了些——跟徐文锦比，迟振中确实还年轻，他也一直很不愿意旁人看到他虚弱的时候。
回到驻地，两位选手可以洗澡休息了，教练们却在开会。对着纸质的编排计划，以及实拍的录像，徐文锦将奥列格芙娜的节目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
虽然岳正韬和ls都认为奥列格芙娜的第三版是在彼得罗芙娜的第二版基础上修改而成的，但这个成套，可取之处不小，最关键的一点是，奥列格芙娜的版本，还是考虑到了艺术这个因素的，也就是说，ls要滑的确实是《遗忘》，而不是广场舞的慢探戈。
只是奥版的《遗忘》，与徐版的《遗忘》，以及ls能够诠释得最好的那个《遗忘》，都还有差距。而且就徐文锦看到的，奥版与徐版，居然不约而同地出现了非常类似的问题，而相比徐版，奥版最大的问题出在，奥列格芙娜并不是十分了解ls的长处和短处，有些地方难免想当然；而徐文锦没有想到的是，之前一个多月的俄罗斯特训，ls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的，就是消化这些所用的时间，比以前要长得多。
“他们能做到，那我就好办了。”虽然长时间的飞机旅程，让这位老人显得十分憔悴，但闪闪发光的眸子，显示他今天晚上并不打算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