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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ls从加拿大归来一周之后，冰舞国家队就又迎来了一位久违的成员，wg组合女伴，王碧玉。
李思芸第一个迎上去。
“碧玉姐，你......你终于回来了。”
纵然已经哭过一回，面对后辈们这样热切期待的眼神，王碧玉依然再次热泪盈眶，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我、我就是、回来、回来看看，看看你们训练得怎么样了，青年组的，马上就要出去比分站赛了吧？”
汪彤彤回答道：“我们去拉脱维亚跟奥地利，下个月金蕾苏志翔去土耳其还有意大利站。”
由于ls的升组，wz和js都获得了两站jgp的名额。
当然，跟上赛季一样，他们也就是刷一刷存在感的，谁也没可能进总决赛。
王碧玉将目光转向ls：“那你们就是10月的中国站了吧？”
李思芸点头，升组之后，别的不说，中国站三张外卡必定会给他们一张，另外就是四大洲了，孙振辉却答非所问：“关哥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王碧玉默然一会：“他还在忙着毕业论文......我现在是岳教练的助手。”
她是以岳正韬的助手，而不是中国冰舞一号组合的身份回到国家队的。ls都是聪明人，不再问下去，不但自己不问，还顺手承担起了掩护的责任，用这模糊的几句话来敷衍同是小冰舞的wz和js。
wg的回归，最终卡在关喆这边。就跟前些年的萧珊一样，他对冰舞、对自己从事了十几年的事业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眷恋，离开国家队的这些日子，他一直为自己的学业忙碌着，为日后转型——从运动员到回归一个普通人而努力。
到底大了几岁，关喆世界里，已经完完全全只有理智的考量，无论是王碧玉还是岳正韬都不能说他这么为自己的前途考虑是不对的，本来就应该这样么？wg已经为中国冰舞苦苦支撑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来，除了最后一个赛季因为王碧玉受伤加上精神打击太大放弃了大奖赛中国站、四大洲和世锦赛，但凡他们能出去比的赛全部去比了，重伤轻伤不下火线，还能要求他们什么？
他们为冰舞付出太多，而冰舞又伤他们太深，关喆不愿意再回这块伤心之地，情有可原。就像男单当年三刀客退役后，本可以继续从事本行的教练，但尹真和万路都走得毫不犹豫，最后那位孟飞，当年也主动放弃了留在国家队的机会，回了老家。
站在冰场上，看着ls谨慎的舞步，王碧玉有一刻的恍惚，十年前，他们是怎样战战兢兢地从xg手中接过这副重担，又是带着怎样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上世锦赛的赛场的——由于中国冰舞多年来从未杀进世锦赛前十名，因此中国参加世锦赛的名额始终只有一个，这个名额是给而且只能是给一号组合的。
音乐结束了，王碧玉的思绪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直到ls滑到了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岳正韬辅导wz和js去了，因为青年组的jgp分站开始时间比成年组的gp早，所以这段时间希望她能帮着提点一下刚刚进入成年组的ls。
王碧玉苦笑了一下：她能提点什么？wg自己就是失败者——两次被奥运拒之门外的人，又有什么可以拿出来指导后辈？
她沉默，ls也沉默了，静默几分钟之后，ls按原定训练步骤继续下一个科目的练习——这是加拿大教练雷蒙德为他们订下的训练计划，以基本动作为骨干，一步步的添枝加叶，最后是一套完整的规定舞。探戈舞多交叉步（即cross，是一类步伐的统称），与桑巴舞的夏塞步一样，交叉步本身不是难点，难的是放在成套节目中——比上赛季的金色华尔兹、银色桑巴舞更甚。
探戈舞4/4拍，每分钟27小节，每小节4拍，也就是每分钟108拍，图案滑两遍，需要58秒，这套规定舞有些地方明摆着，就是考验选手的能力的——只有速度够快，才能跟得上音乐节奏。除此之外，如何表现探戈舞的味道，也是难点之一，对于wd、jj、rk这样的顶尖选手而言，不是问题，但对ls这样的小选手而言，依然是一个需要长时间磨练才能提高的地方。
话又说回来，像十四步、基里安舞这样的比较简单的舞蹈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在isu的比赛中了，最近的一回，也就是上上个世青赛的美洲华尔兹了，但紧接着的下一个赛季就是舞种库扩容，新加进来的六种舞蹈一种比一种难跳，因为世界冰舞的竞技水平在提高，如果使用简单的规定舞蹈，比赛很有可能拉不开差距，那么比赛还有什么意义。
ls的训练已经进行到最艰难的地方了，现在他们正在练习的，就是完整的探戈规定舞——与wd的编排正好相反，编舞韦伯将规定舞放在了ls短舞蹈的最开始，他们体力最充沛的时候，因为，放在最后，以ls的程度，恐怕到时候滑不下完整的两遍，对，要么像wz，与音乐节奏彻底脱节，要么跟js一样，动作不到位。
如果这一关能够顺利闯过去，他们就可以继续往后练习完整的短舞蹈——在探戈舞后加上创编舞伦巴的部分，拼盘的节目编排的优点就在这里。
咬咬唇，强迫自己从往事中回到现实，王碧玉认真观摩了ls的探戈舞，两遍。实话实说，他们表现出的水准很一般。
身为选手，说不出太多理论的东西，但wg也跳过这套探戈舞，为此很下了一番苦功。今天回忆那些日子，除了紧张，就是窒息：快快快......再不快，就又要错过节拍了，可是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长久不见进步的时候，甚至会怀疑自己这副躯壳为何总是如此笨重不听使唤？然后教练又是一阵教训：身体姿态不对！探戈舞应该要如何如何......
那些日子绝对是噩梦啊......仅次于华尔兹舞的噩梦，王碧玉揉了揉自己皱起的眉心：ls目前最直观的问题就是——跳的不像探戈舞！
她还记得当时教练的形容——想象你的身体是弹簧。
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应该是充满张力的，ls的问题，就出在这里——张不起来，根子还是出在孙振辉身上，他既没有舞蹈基础，也没有舞蹈天赋。
所以，当ls气喘吁吁地再一次靠边时，王碧玉终于开口了：“你们有空可以去找找六年前的冰舞规定舞视频来看看，那个赛季的规定舞就是探戈，看看别人是怎么跳的。”
孙振辉抹了下额头上不断涌出的汗水，沉思片刻问了：“主要还是我的问题，身体姿态表现不出探戈的韵味？”
听到这个反问，王碧玉有些惊讶了，ls的自知之明，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惊讶之下，她没能马上回答，孙振辉抬起眼睛，与她来了个对视。
王碧玉以前也知道这个男孩子，但也仅限于面对面的时候能认出他这个人来，他太没存在感了，同为教练子女，前女单一姐唐娜可比他拉风多了，不但是脸蛋和成绩的差距，人的性格也是可以刷存在感的。今天近距离接触后才知道，这个男孩子的可怕之处。
清醒，冷静......以及，绝不认输。
她扭头去看李思芸，这个女孩子也在看她，虽然累得气都喘不匀了，神情却还是那么平静——孙振辉的问题，她也知道。
问题本身从来都不可怕，无法解决问题或者无法面对问题才是最可怕的。
面对孙振辉的询问，王碧玉深吸一口气，道：“是，依我看来，你做得没李思芸好。”
孙振辉的回答是：“我会努力。”
然后本次休息时间结束，开始他们不知道第多少遍的练习。
到今天上冰时间结束，ls照例又是一头一身大汗，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王碧玉看了都为他们感到辛苦，为此特地帮ls拎了一回包，哪怕孙振辉说不用，王碧玉依然帮着李思芸拎包——在加拿大的时候李思芸就小病不断，开始以为只是水土不服，并没有特别在意，可回北京之后依旧如故，这才发觉，是她的发育期到了。
女性青春期有两次发育高峰期，第一次大约在十一二岁，这一次主要是长个头，这对花样滑冰选手来说是一件好事，身高长了，肌肉力量也会增强；第二次发育时间因人而异，不过一般都会在二十岁以前，个头也会长一长，但主要是长脂肪，这一次发育期差不多是所有花样滑冰女选手的鬼门关，能趟过去，就能稳住，过不去，就算不被判死刑，不受伤，技术也会废掉一多半，并且很难再找回来。
虽然冰舞女选手的发育关不会像女单那样艰难，但接下来一个赛季，ls根本不可能有喘息的机会，作为一号，他们必须顶上。
重任之下，ls几乎拼上了所有，王碧玉想，她这样没法直接加油的人，能帮一把是一把，不是么？
离开了训练中心，转了地铁、公交，一路辗转回到了自己在大学的宿舍，王碧玉一看手机里，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关喆的。
打回去一问，却没有什么要紧事情，就是想问问她助理教练生涯的第一天的感受如何。王碧玉自然将ls训练的进展一五一十都汇报了，包括李思芸的发育期，包括ls现在肯定还赢不了wg的实力判断。
电话那头的关喆笑出了声：“很少看你这么有自信。”
王碧玉却是苦笑：“那得看是跟谁比。”
对外，wg屡战屡败，对内，wg是碾压式的胜利，自豪之余，其实更多的是悲哀吧。
“最近怎么样？论文过关了吗？”
“文凭都到手了，叫你来你又嚷嚷说要回去看看。”
王碧玉沉默了，文凭都到手了，下一步他就该收拾收拾东西，彻底告别自己为之奋斗了前半生的花样滑冰事业，开始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后半生了。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留在北京吗？”
“不，北京这边你知道的，我身体实在受不了那天气，我已经准备好......”
这一说不要紧，絮絮叨叨地说了二十分钟都没完，非常详细，详细到了琐碎的地步，今年争取如何如何，明年再干什么，等多少多少年后......这就是关喆计划中的，自己的后半生的规划，非常具有可行性和操作性，以王碧玉对这位搭档十多年的了解，只怕是一拿到文凭，就准备去上任开工去了吧？有空再相个亲，把终生大事解决掉，反正车子房子什么的，该有的他都准备好了。
wg的分道扬镳，看来已经无法改变了。
“那......就这样吧，有空常联系。”
电话那头的关喆可能是酝酿告别的词句，王碧玉就是这么觉得的，以至于忽略了那不正常的呼吸声——照他的计划，可能下个星期他就要离开北京，也许以后都不会再联系......
两条相交的线终于到了要分开的时候，十多年的合作，搭档各奔东西......王碧玉抬起头，她看到的是窗外的万家灯火，还好，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一觉起来，满身干劲，还能继续向着目标努力前进。
“再见。”
王碧玉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