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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京郊，绥远县。
林七安起了个大早，跟着凌霄，两人一路来到凌霄承包的荒山。
“没想到凌霄这人看着奇怪，竟真的有十亩荒山…”
林七安心里忖度着。
原本他对凌霄的江南茶商身份最是怀疑，没想到凌霄不仅在路上给他看了承包荒山的所有手续，今天还愿意带他来实地考察。
一边是白花花的一万两纹银，一边是未知的危险…
林七安心中仍在纠结。
“林大人，你是不是累了？”凌霄好心牵来一头毛驴。
“要是累了，你可以骑驴随我去参观，总而言之，您能答应来看看，真是解决了我的大麻烦。”
林七安嘴角抽搐，抬手拒绝道：
“我只说来看看，答不答应帮你，还是后话。”
凌霄表情僵硬几秒，随即还是笑着招呼林七安道：
“既然如此，林大人请随我来吧。”
…
荒山下的草垛中，王二麻子正悠闲叼着狗尾巴草，躺在柔软温暖的草垛上晒太阳。
“包工头走了，没想到我王二麻子还能成为一号人物…”
“王哥，王哥！”
远处匆忙跑来一个人影。
王二麻子撑起身体，“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对王二麻子点头哈腰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前线的人，看到凌老板来了。”
“切！”王二麻子一脸不在意的吐掉口中狗尾巴草，“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老规矩，你安排几个年轻力壮的，到山头上装模作样挥两下锄头，其他年纪大的，坐在山脚下捶腰按腿，见到凌老板，就和他诉苦…”
“王大哥，你说的这些我们早就安排下去了。”年轻人讨好着笑道：
“主要是今天凌老板还带了个人来，前面钱叔让我来知会你一声，让你小心点。”
“让我小心？”王二麻子嗤笑出声，“小子哎，你王哥生平其他本事没有，论耍赖的本事，这天下我要是第二，就没第一了，你小子快去吧，我待会儿猫在山头看看情况。”
“好咧王哥，一切都辛苦你了！”
年轻人话音未落便一路小跑离开。
王二麻子从头上拔下一根稻草根，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这凌老板说来也真奇怪，我王二麻子这辈子跟着包工头做工，见过不少精明的东家，凌老板绝对是最傻的一个！”
包工头卷钱跑后，一般东家都会选择去报官，偏偏这凌老板以开荒要紧为由，不仅没有报官，还留下他们所有原班人马，继续为他做事。
他们的工钱早被包工头卷铺盖偷了，凌老板不仅许诺他们，会按照包工头原先承诺他们的工钱发放，而且对他们工人的要求，几乎做到了有求必应。
这样的时间延续了一个星期。
王二麻子发现凌老板是个软骨头，便撺掇一起做工的几个人，每日消极怠工，毕竟工钱是按照天数发放的。
他原本以为凌老板会像其他东家一样，发现他们消极怠工后，会花重金聘请几个武力高强的监工，用暴力敦促他们干活。
谁知道又过了几天，凌老板不仅没有请监工，反而放下姿态，极为哀求的恳请他们快点开荒。
他们几个老工人联合起来向他要求涨工钱，凌老板也答应了。
这下王二麻子心里彻底有数。
凌老板就是天下最软的柿子！
太好拿捏了吧！
于是，在他领导下，工人们只有在凌老板亲自前来荒山的两三个时辰内，装模做样做做工，只要凌老板一走，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日子过的好不潇洒。
关键工钱还每天照发。
按照这样的进度，到过年这座荒山也开垦不完，但对他们工人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今年回去过年，能多攒些银子了！”
王二麻子从草垛上站起，拍了拍屁股，慢悠悠走向山头。
…
“凌老板，在下虽然不懂种茶，但茶叶不一般在春天开采，马上就要到冬天，你这么急着开荒，又是为什么？”
林七安与凌霄一路并肩，一层层向上爬山，参观荒山。
“林大人有所不知，我这种茶，来自西域苦寒之地…”
凌霄从怀中掏出一枚药囊似的茶包，抖落在掌心递给林七安看。
“这种红茶，又叫西域苦寒茶，我在江南喝过一次，风味独特，茶香沁人心脾，我也是考察了很多地方，最终选择了这座荒山…”
凌霄指着这片灌木丛生，荆棘遍地的荒山。
“这座山的土质和这种茶的原产地最为接近，我有信心，只要在冬天种下这种苦寒茶，来年春天收获，定会受到京中达官权贵的青睐，到时候，我付出的所有，也会收获回报。”
林七安将那茶叶凑在鼻尖嗅了嗅，的确有股特殊的芳香气味，与一般的红茶绿茶味道都不一样。
“难道说，是我多疑了？这凌霄真的是江南茶商？”
林七安笑着将茶叶还给凌霄。
“凌大人，你说包工头卷了你的钱跑路，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报官？”
凌霄面露难色，“林大人，我做生意时间不长，却也知道，这种事情要是报官，上下免不了一通打点，又要多花银子不说，说不定还会耽误工期，你看，这荒山已经开垦了半个月，现在连个雏形都没有，你叫我怎么不心急啊？”
林七安点了点头，顺势观察了圈在山上干活的工人们。
“昨天晚上刚下过雨，山地泥泞，这些人的鞋子却很干净，如果凌霄说的没错，他们应该又是在他面前装装样子，消极怠工的情况的确存在…”
他转身又对凌霄说道：“凌老板，你说的一万两纹银，这不是小数字，这笔钱用来多请些工人，加急开荒不是更好…”
林七安话音未落，凌霄一脸愁苦的叹息了声。
“林大人，你说的这些法子，我早就试过了，根本不管用…”
林七安正要追问，忽然听见工人里有个脸上长满雀斑，精瘦的像猴似的中年人惊叫一声：
“哎哟，哎哟…”
凌霄和林七安立刻走去看。
“凌老板，你来的正好，我今天挥锄头用错了劲，刚才一不小心，腿脚扭伤了，凌老板你看…”
凌霄面色如霜，语气冰冷的道：
“你要歇着便去歇，何必在我面前演出这场戏码。”
王二麻子一听就不乐意了，“凌老板，你说话要讲良心的啊，那时候包工头跑了，是谁替你留下这么多人？嘿嘿，要不是我王二麻子，就你这点工钱，你从哪儿找这么多人替你干这苦力活…”
凌霄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好了，你不是脚扭了吗？哪儿来这么多话，快去歇着吧。”
林七安站在一边，看着有些震惊了。
我去，凌霄是什么绝世好老板，这孙子一看就是装病，就这么准他休息去了？
王二麻子得到许可，转身对工友们试了个眼神，依旧回他草垛里晒着太阳睡大觉。
“林大人，你看到了吧，刚才那个姓王的，就是根搅屎棍。”凌霄铁青着脸色。
林七安诧异挑眉道：“凌老板，你才是他们的东家，按理来说，他们见了你，不应该是这种态度啊。”
凌霄又是一阵唉声叹气，“他们不就是合起伙欺负我是个外地人？包工头走后，我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这么多工人，便出了两倍工钱将他们留下，谁知道后面他们越来越过分…”
凌霄指着一块刚翻新的土地说道：“林大人，你来看看，这种坑，根本达不到种茶叶的标准，原来那包工头也不知道从哪儿请的这帮活祖宗，一个赛一个的懒惰…”
“我也不是没想过换人，前几天，我托京城的故友帮我找了帮工人来，结果人家还没干半天，就被这帮工人合起伙来气走了…”
“你别看他们现在个个干的精神抖擞，只要我一走，他们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我凌霄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懒的一群人！”
林七安听完凌霄的控诉，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
“史上最惨资本家，就这么巧被我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