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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羡好说完,眼睑微微抬起。
萦绕四下的清风散去,寝宫内霎时没了声,碗勺相撞衬出的声音异常的清晰,听得人不由得心惊。
萧瑾承缓缓地落座,指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节上的玉戒,幽邃难测的眼眸抬起,与眼前女子对视,像是要透过那双清湛如泉的眼眸看穿她的内心。
男子眸中蕴含的危险闪瞬即逝,快得叫人难以看清。
不知何处而来的寒风忽而拂过,傅羡好的身体没由来地微微颤抖了下。
萧瑾承清冷的眸光愈发地晦暗不明,慢条斯理地问:“为何要出宫。”
凛冽的嗓音恰似寒冬刺骨冷风,吹拂划过之际挡也挡不住其间的锐利。
傅羡好微微凝眉,迎上那双淡薄中夹杂些许探究的目光,道:“许川一事若是交到六叔手中,就是我与他搭上路的最好时机,借由此次机会,先行试探他的意思。”
如今看似平和的湖面下暗流涌动不已,世家与寒门的事情迟早要摆在明面上,世家看似屹立不倒,实则大厦倾颓,除非他们能够挟天子以令将士,然而世家没有这个胆子。
宁朝是马背上打出来的江山,朝中的将军将士皆听令于宁朝皇帝,且与萧澈不同,萧瑾承年少时曾在军营中历练近三载,师从于开国名将符老将军麾下,已经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入宫近七载,七载间傅羡好愈发看清眼下,世家的倒台,不过是天子一句话的事情,就是不知为何直至今日,今上依然留下世家。
然而与今上不甚相似,萧瑾承对世家的打压已然是摆在了明面上,就算他的母家王家,也是手起刀落,杀鸡儆猴。
四年前国舅远离朝堂时,傅羡好便知其不会容忍世家过久。
也正是如此,她才会义无反顾地找上萧瑾承。
“祖父年迈,如今父亲当家,父亲的性子我很清楚,他不愿掺和世家与寒门间的事情,可若是真到了必须要选边站的那日,也会毅然决然地选择为了世家赴死。”
她不想看到这一幕。
“不只是殿下想要拉六叔入局。”傅羡好微微抿唇,深邃的瞳孔中布满了果决,她不了解恺,但萧瑾承既然觉得能够一试,就证明恺并不是愚忠之士,“我也需要。”
她离家多年,如今人微言轻,不足以代表整个家,但若是再加上一个入朝为官,渐渐在家中站稳脚跟的傅恺,足以。
萧瑾承如墨般漆黑的瞳仁中闪过淡淡的笑意,相视多时,他开口问:“多久。”
“嗯?”傅羡好怔了片刻,倏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多则十日,少则五日。”
时间若是过长,也会惹人怀疑。
“好,我给你安排。”萧瑾承道。
闻言,傅羡好知晓出宫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也不含糊推脱:“多谢殿下。”
萧瑾承挑眉,不语。
傅羡好看了他一会儿,才想起还不知他过来是要做什么,总不能是着意前来看自己?
沉默片刻,她问:“殿下来这儿,是有事找我吗?”
“过来看看。”萧瑾承指节微微抬起,褪下指节中的玉戒,漫不在意地落在榻侧的小桌案上,见她神色疑惑,问:“不能来?”
傅羡好摇摇头,自然不是。
但她没有来得及回答,余光睨见萧瑾承的动作,随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看向静置在桌案上的玉戒,神情怔愣了下,眼下的诧异挡也挡不住。
听闻这道玉戒是王皇后在世时着人寻来了玉石,亲自下官窑为萧瑾承打磨的玉戒,普天之下独此一道。
见此玉戒如见太子其人,更可凭此戒驱使其麾下所有人。
傅羡好迟疑了下,看向他,微微挑起眉梢。
“防身。”萧瑾承道。
傅羡好哑然。
如此贵重之物用于防身,实在是大材小用。
欲要开口回绝时,男子清冽无垠的淡淡嗓音回荡耳畔,“你不想收下也行。”
分明是想要得到的答案,傅羡好隐隐听出了些许不对劲,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狐疑地掀起眼眸,定定地看着他。
果不其然。
萧瑾承端起茶盏,呷了口茶水,徐徐道:“那就只能是我跟在你身边了。”
傅羡好怔然,愣愣地看着他,半响都回不过神来。
斜阳透过窗牖垂落,洋洋洒洒地落在男子的身上,与寝宫中燃烧着的灼热气息不同,穿过窗牖而来的暖阳带着说不清的清爽。
萧瑾承神情中的笑意很淡,淡得几近叫暖阳遮掩住。
“我或是玉戒,你选一个。”
与适才不同,他嗓音中噙着淡淡的笑意,可就是这道笑,却令傅羡好的眼睫不由得轻轻地颤了下,就好似眸前被蛇信子忽而擦过那般,但又似错觉,荡过眼眸的不是蛇信子,而是轻盈羽毛。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回荡在她的心间,搅乱了心神。
这哪里是选择。
玉戒本就代表着他本人。
就好像无论如何,跟在自己身侧的人,只能是他。
徐徐萦绕四下的气息稍稍叫人捉摸不透,傅羡好眸光掠过桌案上的玉戒,微微抬起眸看向淡笑不语的萧瑾承,可是那道清冽的神情中却夹杂着不容拒绝。
相视须臾,她伸出手,收下了玉戒。
萧瑾承眸中笑意更甚。
握于手心中的温凉玉戒霎时间变得跟烫手山芋似的,还回去不行丢掉也不是,傅羡好微眨眼眸,最终还是收下了这枚玉戒。
对于傅羡好出宫回傅家小住几日的事情,太后并未疑义,初初听闻她提及此事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心疼之余也觉得着实是宫中亏欠于她,当即就应下。
如今傅羡好居于福阳宫中,自然无需长信宫的首肯。
最终,出宫之行定在了上元节前夕。
待傅羡好‘养好身子后,再出宫与家人团聚。
翘首以盼的日子总是无比的漫长,明明不过五日,却宛若度过了整个初春。
元月十四那日清晨。
傅羡好早早地就起身梳洗,朝阳还未拨开云霭露出,她就已经带着观祺等待着翎毓门前。
悠长钟声荡过天际而来,紧闭的宫门不紧不慢地开启。
目光定定凝着宫门的傅羡好步伐微微颤动了下,不自觉地朝前迈了半步,握着观祺的手心也紧了几分,眸中的紧张呼之欲出。
宫门大开,朝露徐徐而入。
扑面而来的清爽沁人心脾,叫人眼眸稍润。
翎毓门的侍卫们早就收到了消息,做完一系列的日常工作后,便上前告知傅羡好可以离宫的消息。
踏出宫门的刹那,傅羡好呼吸都不由得落轻了几分,她下意识地回眸看了眼宫门匾额,分明不久前已经出宫过,可那时她毕竟是‘待罪在身,与现下到底是不同的。
备好的车等候宫街西南一隅的榕树下。
?外等候的车夫稍微有些眼熟,傅羡好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着实没想到曾经在哪儿见过他,余光瞥见收回通牒匆匆赶来的观祺时,她恍然大悟。
确实见过,在惜云阁的时候。
傅羡好踏上车,等观祺也入内坐稳后,舆论不紧不慢地滚动,朝着傅家于京中小住的院落驶去。
傅家住在城西,与皇宫隔着大半个京城。
清晨时分,沿途赶路的车舆不过尔尔,落在平日里需要大半个时辰的路途,现下不过两刻钟,傅羡好等人就已经到了城西街道。
城西的静也是只是相对城南等地而言,清晨街道上往来人影络绎不绝,外出采买的婢子一道接着一道,街道两侧的铺子也已然开门迎客。
萦萦漾起的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傅羡好微微俯身,掀开车舆帐幔看向人影憧憧的街道,初升的朝阳洒落在众人的身上,氤氲烟雾徐徐升起。
看着这一幕,傅羡好的眼眸弯了弯。
“姑娘看上去很高兴。”
听到身后传来的话语,傅羡好回眸望去,“嗯,入宫后就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街景。”
说着顿了顿,她忽而想起不久前似乎见过,可心情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莞尔一笑,补充道:“除夕那日回宫时也见过一次,不过当时的心情与现在还是不一样的。”
当时的她不是在想着萧清歌的事情,就是在思考前夜与萧瑾承的对话,半点儿心思都没有落在街景上,不像现在……………
灿烂明媚的笑容像极了春日山间绽开的洁白山椿,叫人无法挪开视线,凝着她的笑颜,观祺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
言谈中,车舆拐了道弯,而后慢慢地停了下来。
“姑娘,到了。”
话音落下时,舆前的帐幔也随之掀开。
明耀间带着点清凉的微风拂来,傅羡好抬眸看向?外,悠长的街道远处弥漫着尚未散开的云霭。
观祺先行探身出舆,余光瞥见傅家门口的身影,不说是前些时日于宫中见过的夫人和二小姐,还有几道未曾见过的陌生面孔,不过个个眼眸眉梢间皆于自家姑娘稍有相似之处。
“姑娘,夫人??”
观祺的话还未说完,端坐于舆中拂着袖摆褶皱的傅羡好瞥见对面策马扬鞭而来的身影,奔驰的马匹将将抵达傅家之际,男子收拢了缰绳,马匹扬长脖颈,倏然停下。
他翻身下马,稍稍挥了下衣袖。
傅羡好这才看清了来人,男子身姿淡雅卓绝,分明是策马疾驰而来,却没有半分风尘仆仆的神色,款款而行的步伐舒缓而沉稳,宛若林间松柏般屹立不倒。
只是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号人的存在。
不明白男子是何许人也,会在这个时候前来家中。
而观祺显然也是看清了来人,眼眸中染上了些许诧异,溢出口的话收回去转了好几道,再出声时,嗓音中也夹杂着些许困惑,“姑娘,是大公子。”
“大公子?”傅羡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满腹狐疑地收回视线看向观祺,陡然间,她灵光一闪,想起了曾在哪儿听过这道称呼,微抬的眼眸射向男子的身影,“王绍卿?”
观祺颔首,“嗯。”
傅羡好波澜不惊的神情中起了点点涟漪,不解:“他为何会在这儿?”
观祺摇摇头。
她也不知。
“按理说王家与姑娘家中并无往来,大公子不应该会出现在这儿,若要说是主子要求大公子前来??也不太有可能。”观祺出口的瞬间,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百思不得其解。
似是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王绍卿侧眸看来,看到观祺的身影时,他也稍稍怔了下,落在观祺身上的目光倏然看向了?壁,似是要透过?壁看清舆内的身影。
恰逢傅羡好探身出舆,四目相对间,她清楚地看到了男子温润如玉的眼眸中扬起的点点浅笑。
与萧瑾承很是不同,傅羡好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