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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盛况持续月余,倒是和那场与金色圣人的交手雷同,只是却苦了赵寻安,因着害怕那日龙首圣人显化片刻不敢离。
“你说虚无之主那营生到底在作甚,如此徐徐添油,可不就是赵寻安与中土大千练兵?”
宋戳子皱眉说,时间一久不止他,但凡长些脑子的都知道事有不妥,赵寻安掐指推算,轻笑着说:
“过犹不及,凡事不能按着别人的路数来,如今火候正好,再若贪婪怕是要起波澜,需得把这窟窿堵上。”
说罢径直往那边飞,无有半点遮掩......
风雪再度席卷北冥,却不再如从前那般凛冽无情。十年过去,昔日荒芜的冻土之上,竟已生出片片绿意。那些由阿莲与阿尘亲手培育的耐寒麦苗,如今已在千家万户的田垄间摇曳成浪。春天,不再是传说中的季节,而是被一双手、一颗心、一句承诺种出来的现实。
林照自雪原归来后,并未停下脚步。他带着《雪原共耕协定》的经验,游走于五域之间,推动“民间共治”理念落地。他在西岭废墟上建起第一座“和议堂”,以木石为墙,不供神像,只悬一幅手绘地图??上面标着所有因争端流血的土地,每一块都被轻轻划去,换上新的名字:“共耕区”“轮牧带”“水源共享地”。
有人讥讽他:“你不是修士,没有法力,凭什么调停纷争?”
林照只是平静回答:“正因为我不靠法力,才值得信任。”
这一句话传开后,竟成了许多平民使者的信条。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走出学堂,背起行囊,奔赴边陲、深山、孤岛,去做那些曾被认为“微不足道”的事:调解邻里纠纷、重建断桥、教孩童识字、为老人熬药。他们不穿华服,不持法宝,手中唯一的武器,是一本翻旧了的《民约初论》。
而在南海观世塾,新一批学子正围坐在庭院中,听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讲课。那人正是阿尘,只是无人知晓他的身份。他自称“铁叔”,每日清晨准时出现在锻工坊,指导学生打造新型净水器的金属构件。他从不讲大道至理,只说:“这一环若少铸半寸,滤芯就会偏移三厘;三厘之差,够让五百人喝上脏水。”
学生们起初不解其意,直到某日暴雨成灾,一座偏远村落因使用他们制造的净水装置而幸免疫病,才终于明白??所谓大义,藏于毫末之间。
与此同时,阿莲也悄然现身南离炽阳的一处贫民巷口。她换了粗布衣裳,挎着药篮,每日为街坊把脉施针。孩子们不知她是何人,只知这位“莲婆婆”看病从不收钱,还总在药包里塞一颗蜜饯糖。
一次,有个患肺疾多年的老妇拉着她的手哭道:“您若早来二十年,我丈夫就不会死在矿洞里。”
阿莲轻轻摇头:“我不是来救过去的,我是来告诉你们??以后不必再这样活着。”
她组织当地妇女成立“互助医组”,教她们辨识草药、处理外伤、记录病例。不到半年,这个原本连大夫都不愿踏足的地方,竟能自主应对八成常见病症。更令人震惊的是,这群从未读过书的女人,竟自发编出了一本《巷口医案手札》,用图画与简单文字记录诊疗经验,甚至标注了每味药材的替代品??因为她们知道,穷人家买不起名贵药材。
当这本手札辗转送至观世塾时,院长含泪将其列为“庶民医学典范”,并下令所有医学生必须研读三遍。
然而,变革之路终究不会平坦。
就在这一年春分,一封加急密报送抵扶摇殿。信纸焦黄,边缘残留火焰灼烧痕迹,显然是穿越战火而来。阿土展开一看,眉头骤然紧锁。
信来自东荒边境的“鸣沙城”。那里本是商旅重镇,近年却因地下灵脉异动,导致地裂频发,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派去的术士束手无策,反称“地怒乃天罚”,建议迁城避祸。可百姓不愿离去,祖坟在此,田地在此,根在此。
信末附有一行颤抖的字迹:“我们不信天罚,只求一线生机。听说当年您曾在赤漠之下布过‘镇渊阵’,可否……再出手一次?”
阿土沉默良久,将信置于星图之上。刹那间,千零一颗星辰微微震颤,其中一颗黯淡欲熄??那是鸣沙城守护者的命星。
“他们还在等答案。”他低声说。
次日清晨,一道身影独自踏上通往东荒的古道。他背着一口锈迹斑斑的铁箱,步伐稳健,却不显丝毫修为波动。路人只当是普通工匠,殊不知此人正是阿尘。
七日后,阿尘抵达鸣沙城。眼前景象令人心碎:街道断裂如蛛网,房屋倾塌,井水泛黑,孩童面黄肌瘦。一群老者跪在残破的城隍庙前,焚香祷告,祈求神明息怒。
阿尘没有上前劝阻,只是默默打开铁箱,取出一套小巧的测震仪??那是他多年改良的“地脉听音器”,能感知地下岩层最细微的移动。
他在城中四处勘察,连续三夜未眠,最终确定问题根源:并非天罚,而是百年前某大宗门为采灵矿,在地底深处挖空一片岩基,形成巨大空腔。如今支撑结构老化,随时可能全面崩塌。
若强行封堵,只会加速破裂;若放任不管,整座城将在数月内沉入地底。
阿尘回到临时居所,铺开图纸,开始设计解决方案。他要做的,不是修补裂缝,而是重建根基。
他提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构想:以“反衡力阵”为基础,在地下构建十二根螺旋承重柱,利用地热与潮汐微动自动调节压力分布,实现动态稳定。此阵无需祭献,不耗灵力,唯需精确计算与坚固材料。
可问题是??没人相信他。
官员嗤笑:“你一个打铁的,懂什么天地之力?”
术士怒斥:“此乃逆天之举,必遭雷劈!”
百姓惶恐:“万一你错了,我们全城都要陪葬!”
阿尘不做争辩,只说了一句:“给我七天时间,我先稳住最危险的东区。”
他带领几名愿意尝试的年轻工匠,在东区主街下方挖掘竖井。他们不用法术,全凭人力与工具,一寸寸深入地底。阿尘亲自操控听音器,指挥每一根支柱的位置与深度。到了第五日,当地震预兆再次出现时,整个东区竟安然无恙。
奇迹发生了。
第六日,更多百姓自发加入施工队伍。第七日,十二根支柱全部落成。当最后一根嵌入岩层时,大地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某种古老机制被重新唤醒。
从此,鸣沙城不再震动。
消息传开,举国震惊。朝廷欲封阿尘为“镇地真人”,赐紫袍玉印。使者赶到时,却发现他人已离去,只留下一封信:
>“地不动,非因我强,
>而因众人肯信、肯做、肯等。
>真正的镇压,从来不是压制自然,
>而是让人心安定下来,一起面对问题。
>此术可传,勿秘。
>??一名路过铁匠”
这封信后来被刻在鸣沙城新建的“共治碑”上,与《雪原共耕协定》并列,成为新时代两大基石。
与此同时,阿莲也在南境迎来一场未曾预料的挑战。
一种新型瘟疫悄然蔓延,症状诡异:患者初时发热咳嗽,随后皮肤浮现青纹,最终陷入昏睡,意识虽存却无法言语行动,宛如活死人。莲心总院派出多支医疗队,皆束手无策。草药无效,符咒无用,连最精深的回魂术也只能延缓恶化。
阿莲亲赴疫区,在一间隔离屋内见到了首位感染者??一个十岁女童。她睁着眼,嘴唇微动,似有千言万语,却发不出声音。
阿莲握住她的手,闭目凝神。许久,她忽然察觉一丝异常:每当自己轻声说话,女孩指尖便会轻微抽动,像是在回应。
她立刻召集学生,开展一项大胆实验:让所有医护人员每日对着昏迷病人朗读故事、讲述日常、唱歌、甚至吵架??只要是真实的情感流露,皆可。
三日后,奇迹发生。一名青年男子突然睁开眼,嘶哑说出第一句话:“我想……吃母亲做的豆腐羹。”
全院沸腾。
阿莲由此推断:此疫并非攻击身体,而是封锁了“表达”与“感知”的神经通路。病毒借恐惧传播,而对抗它的武器,竟是日常对话、亲情呼唤、人间烟火。
她立即发布《情感唤醒疗法指南》,要求每个病房必须保持声音流动,家属可通过留声玉简传递语音,孩童画下图画贴于床头,爱人写下情书日日诵读。
一个月后,疫情逆转。八成患者陆续苏醒,虽体弱,但神志清明。
一位康复的老者拉着阿莲的手泣不成声:“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说不出‘我爱你’三个字了……谢谢你们,没放弃让我开口的机会。”
阿莲望着窗外晨光,轻声道:“语言是灵魂的桥梁。只要还有人愿意倾听,就没有真正的沉默。”
这场胜利之后,天下掀起一股“说话热”。街头巷尾,人们开始主动交谈;家庭饭桌,父母学着倾听孩子的心事;就连牢狱之中,狱官也被要求每日与囚犯对话十分钟。
有人说这是矫情,阿莲却说:“当我们停止说话,文明就开始死亡。”
岁月流转,又逢春分。
观世塾如期收到那封匿名来信。这一次,信中没有图纸,也没有教材,只有一张薄纸,上面写着一首小诗:
>春风吹过旧屋檐,
>故人未归雁已还。
>万千灯火皆我影,
>不须飞升亦登仙。
信纸右下角,莲花印记依旧,金丝隐现。
院长捧信立于庭院,久久不语。忽听得身后脚步??,转身一看,竟是林照带着数十名年轻弟子走来。
“老师,”林照恭敬行礼,“我们商量好了??从今往后,每年春分,我们都将这封信的内容公之于众,并在全国举办‘传灯会’,让更多人知道,改变世界的人,从来不曾站在高处。”
院长点头,将信高举过头:“那么,今年的第一盏灯,由谁来点?”
人群中走出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手里捧着一盏自制纸灯笼,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我也能撑伞。”
全场寂静。
院长弯腰点燃烛芯,火光映照在每个人脸上。
那一刻,仿佛有无数个阿尘、阿莲、阿土的身影,从历史长河中缓缓走来,又融入这片光明之中。
许多年后,当新一代的孩子翻开《观世录》,会在某一页看到这样一段记载:
>扶摇九霄者,非羽化登仙之徒,
>乃凡心不灭之人。
>彼辈无剑,却斩断愚昧之锁;
>彼辈无鼎,却炼出希望之丹;
>彼辈不言大道,却行尽至善之路。
>其名或佚,其迹或隐,
>然每当黑夜降临,
>总有人接过灯火,继续前行。
而在遥远的北方,那位曾梦见莲花之路的小女孩,如今已是“东海净水联盟”的首席匠师。她站在新建的淡化厂顶楼,望着夕阳下的海面,轻声对身旁的学生说:
“记住,技术本身没有温度,让它发光的,是背后那一双双不肯放弃的手。”
学生问:“那我们要走到哪里才算终点?”
她笑了笑,指向天际初升的双子星:
“没有终点。
就像风不会问自己要吹向何处,
它只是不停地吹,
直到万物复苏。”
夜幕降临,扶摇殿前铜铃再响。
依旧是那轻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继续。”
“继续。”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