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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老和裘伯庸听闻皆是眼睛一亮,一人取一个炊饼,捉过筷子夹着咸菜便吃,且边吃边说:
“冉胜的手艺果然了得,大巧不工,真真的大巧不工!”
“便一个形就已难得,却还有味与之配,这手艺真就了得啊!”
“......呵呵呵。”
赵寻安满脸僵硬的笑,便是寻常手艺,长处只是新鲜,两位老前辈的表现实在有些过于夸张。
见得赵寻安模样两人也不解释,却是闷头苦干,待得吃进去一整个大炊饼,便盆里萝卜丝也见了底,这才放下筷子......
春风拂过扶摇殿前的铜铃,清音微响,如旧人低语。阿土仍坐在星图室中,白发垂肩,目光却不再落于星辰轨迹之上。他手中握着一枚残破的铁片??正是那日从冰渊带回的“我也能撑伞”刻文。指尖摩挲其上斑驳痕迹,仿佛还能触到阿尘锤击大地时震颤的余波。
“十二钉已落,归墟未开。”他轻声道,“可根未断。”
话音未落,星图中央忽又泛起血色涟漪。千零命星剧烈晃动,三处赤光再度浮现:西北戈壁、东南海岛、京畿腹地。三角祭阵虽崩,然其影犹存,如同烙印在天地命脉中的毒瘤,悄然再生。
更诡异的是,南境疫后学堂里,孩子们开始做同一个梦。
梦中黑屋依旧,但歌声不再带来光明,反而引出无数扭曲人影,跪伏地面,口吐黑雾,齐声诵念:“永宁不灭,天序重归。”醒来后,部分孩童失语,瞳孔泛灰,经阿莲查验,体内竟查出微量寂语虫卵活性残留??本应彻底清除的禁物,竟以梦境为媒介,悄然复苏。
“他们换了方式。”阿莲站在窗边,望着夜空中缓缓移动的双子星,“不是靠药,是靠‘信’本身来传播恐惧。”
她转身翻开《疫症溯源录》,一页页翻过那些曾亲手记录的病例与疗方。忽然停住??某位康复者日记末尾,一行小字被人用极细墨笔添上:“你听见了吗?她在叫你回家。”
字迹陌生,却带着熟悉的阴冷气息。那是百年前主持“归墟之眼”开启仪式的太初道首所用的独特书体。
“有人在篡改记忆。”阿莲闭目深吸一口气,“他们在利用共治带来的信任,反过来腐蚀人心。”
与此同时,林照正行至西岭边界的一座孤村。此地偏僻至极,连驿站马蹄都难踏足。然而就在三日前,全村老少自发集资,在废墟上重建了一间小小医塾,并请人在门楣刻下四个大字:“照莲同泽”。
他立于门前,指尖抚过石缝间新生的苔痕,心中翻涌难平。
一名少年跑来,递上一封信:“先生,这是今早从井底浮上来的,外面裹着油布,写着您的名字。”
林照拆信,眉头骤紧。
信纸泛黄,无署名,唯有一枚莲花印记,边缘裂纹更深,几乎断裂。内容仅八字:
>“灯将熄,速归扶摇。”
他猛地抬头,望向北方天际。原本清明的夜空,此刻竟有薄雾升起,遮蔽双子星光芒。而远处山峦轮廓之间,隐隐浮现出一座虚幻高塔的剪影??形似扶摇殿,却又扭曲如鬼域。
“他们要夺‘观星台’。”林照低语,“一旦掌控星图中枢,便可逆推五域人心动向,再借梦境散播妄念……届时,不必刀兵,天下自乱。”
他当即写下密令,交予少年:“即刻传讯阿莲,封锁所有共治堂的记忆玉简;通知东荒工匠联盟,启动‘反衡力阵’第七预案??我要他们把每一根地下支柱,都变成阻断灵波的屏障。”
少年领命而去。
林照则独自踏上归途。风雪渐起,山路难行。途中偶遇一队迁徙难民,说是东南海岛遭“海瘟”侵袭,渔民集体昏迷,口中喃喃皆是“永宁赐福,魂归渊门”。
他蹲下身,为一名小女孩诊脉,发现其经络中流动的并非寻常气血,而是一种奇异共振频率??与当年归墟中枢启动前的波动完全一致。
“他们在复制冰渊事件。”林照站起身,眼中寒光凛冽,“只不过这次,不是靠一个人去钉破律钉,而是让千万人主动走进深渊。”
七日后,林照抵达扶摇殿。
阿土已在殿前等候,面容憔悴,双目布满血丝。
“三日了。”他说,“星图每夜都会出现一次‘倒转’,时间虽短,但足以让某些存在窥见未来片段。我已经封锁了主阵核心,可……有人在里面留下了‘回声’。”
“谁?”林照问。
“不知道。”阿土摇头,“但我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通过‘信念共鸣’。这些年我们唤醒了多少人?他们的希望、感激、敬仰……全都成了入侵的通道。就像光明照进房间,灰尘也随之飞扬。”
林照沉默良久,终道:“那就关灯。”
“你说什么?”
“我说,暂时停止一切共治传播。”林照目光坚定,“关闭讲学、暂停巡医、收回图纸。我们必须让世界‘冷却’下来,切断他们赖以滋生的情感温床。”
阿土震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多少地方刚建起净水渠,多少病患依赖定期送药?一旦中断,百姓会以为我们放弃了他们!”
“可若不断,等‘归墟之眼’真正睁开,连绝望都将被剥夺。”林照缓缓道,“真正的黑暗,不是没有光,而是让人相信虚假的光才是唯一真实。”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阿土长叹一声,点头允诺。
当夜,扶摇殿钟声十三响??百年未有的“止行令”正式发布。
消息如寒潮席卷五域。
西岭百姓惊疑不定:“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南离街头,熬药的大锅被强行熄火,主妇们抱锅痛哭:“我们明明看到孩子好了啊!”
东荒匠人们怒砸工具:“说好了一起守万家灯火,现在让我们停工?谁来保这城不塌?”
质疑声四起,怨气渐生。
而这,正是敌人所求。
三日后,京畿突发异象??皇城上空浮现巨大虚影,乃是一座青铜巨门,门缝渗出幽蓝火焰,门环赫然是两个人首蛇身的雕像相咬成环,正是古籍所载“归墟之门”的模样。
与此同时,全国共治堂存放的记忆玉简纷纷自燃,火中传出无数声音交织呼喊:
>“你们骗我!”
>“还我孩子!”
>“我不该信你们!”
负面情绪如洪流汇海,直冲扶摇星图。
阿土拼尽全力稳住阵枢,却发现星图深处竟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是十年前早已坐化的大师兄玄明!
“不可能……”阿土颤抖着伸手触碰虚影,“你死了,我亲眼为你封棺!”
玄明微笑:“死?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当你用善意唤醒世人时,我也借这份纯粹重生。阿土,你以为你在守护秩序,其实你一直在制造裂缝。而我,只是把它补全。”
“你疯了!”阿土怒吼,“你用怨念饲阵,屠戮无辜!”
“牺牲是为了更高秩序。”玄明语气平静,“只要归墟重启,时间倒流,雪原不会冻死婴儿,西岭不会有孤儿,南离也不会有人饿死街头……我会抹去所有痛苦,只留下和平。”
“那你还要人间干什么?”阿土冷笑,“你要的不是救赎,是抹杀!”
话音未落,星图轰然炸裂一道裂痕。千零命星接连熄灭七颗,对应七座共治堂所在之地瞬间陷入混乱:暴民冲击官府、亲族反目成仇、孩童持刀互刺……皆因心中最深恐惧被具象化释放。
阿土呕血不止,却仍咬牙启动禁术??“断河诀”。
此术可短暂斩断星图与现实的连接,代价是施术者寿元尽折。
“林照!”他嘶声大喊,“去找阿尘!只有他能重新校准‘破律钉’的频率,逆转中枢残余波动!否则整个五域都会沦为梦境囚笼!”
林照早已出发。
他在途中接到阿莲急报:西北戈壁发现一座地下密窟,内藏数百具“活体容器”??全是自愿签署“永宁契约”的信徒,脑中植入微型虫卵,每日接受催眠训导,成为归墟之门的“钥匙群”。
而主持这一切的,竟是当年那位隐退太医监副使的亲女??一位曾在南境抗疫中被誉为“白衣圣女”的年轻医者。
“她认为父亲没错。”阿莲写道,“她说真正的慈悲,是让人永远不再受苦,哪怕手段残酷。”
林照握信的手微微发抖。
他知道,这场战争早已超越正邪对立。它关乎选择:是要真实的苦难与希望并存的人间,还是虚假安宁却无自由的乌托邦?
三日后,林照寻至极北冰渊。
阿尘已苏醒,正倚墙打磨一把新锤。他的左臂接上了机械义肢,由东荒最新反衡材料打造,通体漆黑,刻满微型符文。
“我就知道你会来。”阿尘头也不抬,“他们又要开门了,对吧?”
“嗯。”林照坐下,“这一次,可能需要更多钉。”
阿尘停下动作,望向窗外茫茫雪原。“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打铁吗?因为金属不会说谎。你敲它一下,它就响一声;你用力过猛,它会裂;你不够狠,它就不成器。人心也一样。”
他站起身,背上铁箱。“我去再钉一次。不是为了胜利,是为了告诉所有人??我们可以选择不闭眼。”
两人再度奔赴祭坛废墟。
此时地下三百丈,归墟中枢残核正与外界“钥匙群”产生共鸣,能量节节攀升。天空乌云翻滚,雷火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眼。
而在祭坛四周,万名黑袍信徒跪地吟唱,声浪如潮。
阿尘取出十二枚新铸破律钉??这一回,每一枚都融入了不同地域的声音样本:西岭童谣、南离渔歌、东荒打桩号子、雪原牧民长调……这是阿莲采集的“人间之声”,象征亿万百姓的真实存在。
“这才是真正的频率。”阿尘低声说,“不是仇恨,不是恐惧,而是生活本身。”
他挥锤落下第一钉。
轰??!
整片冰原崩裂,赤光冲天。三位长老残魂再现,欲阻其行,却被突然升起的光墙挡住??那是由万千平民手持录音玉简组成的“声盾阵”,他们齐声朗读《巷口医案手札》第一章:
>“人生而有痛,亦有解痛之心。此心不死,医道不灭。”
声浪化形,凝为实体,将邪祟逼退。
第二钉、第三钉……阿尘的身体再次承受巨大反噬,机械臂爆裂火花,鲜血浸透衣衫。
第九钉落时,地下传出凄厉咆哮,仿佛古老意志濒临湮灭。
第十钉,天穹撕裂一道缝隙,星光倾泻而下。
第十一钉,所有共治堂残存玉简同时亮起,映出昔日人们修桥、授课、施药的画面。
最后一钉,阿尘用尽最后力气,将铁锤高举过头,口中说出一句从未说过的话:
“我还想看见明天的日出。”
锤落钉入。
刹那寂静。
随后,一声清越钟鸣自扶摇殿方向传来,穿越风雪,响彻九州。
星图复明,千零命星逐一回归。归墟之门崩解消散,黑袍信徒纷纷昏厥,虫卵自行枯萎。京畿上空异象褪去,百姓茫然四顾,如梦初醒。
十日后,春分再临。
传灯会上,主灯由阿尘亲手点燃。他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却笑容温和。
小女孩捧着灯笼走来,轻轻放在他膝上。
“阿尘爷爷,我也能撑伞。”她认真地说。
阿尘抚摸她的头,望向夜空。
双子星璀璨如初,仿佛见证了一场无声的胜利。
春天,又一次来了。
而远方山野间,新的共治堂正在重建。这一次,墙上多了一行字:
>“光可被遮,不可被造;
>心若常明,则暗无所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