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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相身形随着火焰吞吐,不住往上攀升,势如上古之世顶天立地的炎之巨人。难怪此刻,连其本身的女子形态也已被观者忽略,唯有被其无上真力慑服得五体投地而已。
但见她摊开十指,势作合掌之形,顷刻被白衣刀客双刀齐往左右劈去,以暗紫雷电光柱挡开法相双手,阻其双掌合拢。
然而此刻,应伊迩心意具像由龙形转入人形,真气之凝聚与掌控更胜先前。眼见悬空丈许,位处火神胸口的女子双手飞快又一合掌,祝融双手上幻化出宽阔大剑各一,齐齐削往身在半空,避无可避的宁惜。
白衣瞬间被炽焰吞噬。
只是下一瞬间,宁惜便强行凝聚刀上风雷护身。紫虹电光笼罩着了白衣身形,一时将高温不输阴间业炎的明焰阻隔身外,紫发飘扬在炙烧烈焰当中,尾端已然烧掉许多,但宁惜心意全放在眼下恶战之上,竟忘却为平素最是爱惜的秀发哀悼。
为孔雀最是爱惜,尽心保养的颈后长发,本是宁惜唯一留下纪念宁怜之物。
宁惜自知此法不能持久,此际手足伤势虽然不重,倒也渐渐失去抗衡祝融之力,当下急思对策。
女子屡次提及被「取走」了一部份「过去」,可见自己在塔中猜想无误,叶想容的「镇魂曲」对于身负修为之人,当有直接攻击灵魂之妙用。
那么鸦群放出吊首山庄幻象,也就非只是叶想容的恶趣味。
犹记得初入塔时与白霜相逢,两人所乘马车尚在山庄门外,往后一切一切,似那让两人最终分道扬镳之事,顿似幻影般仍有挽回余地。如果他就这般沉浸在回忆里,就此策马远去,从此便与白霜再不分离,只怕便堕进了「镇魂曲」的圈套之中。
就像绞刑架上的高悬麻索,逐分逐分地陷进肌肤,划破咽喉……然而那只是应伊迩的结局。
纵然身受难当酷热,宁惜目光仍然清澈如昔。他注意到火神法相的模糊和浮动不稳,与女子的真气情形决计无关,据他所知,实为灵魂残缺的后遗症。
若非先经受创,女子全力以赴下的杀手锏威力当不止此。
涵姊姊、麻衣、还有出乎意料的许七巧……本以为孤身赴死之行,路上却幸得众人相助,终于把实力远在己上的魔王女子逼至绝境。此行既已走至此处,如何甘心任由「阴形」时限过去,由得女子逍遥世上,再行肆意残虐?
一道白虹裹挟着雷霆电光飞射至火神前胸。贯注宁惜仅余神意的「春霜」迅如风雷,势要将应伊迩格杀当场。
女子合起双掌分隔开来,缓缓举起双手,似乎想要号令「祝融」以烈焰双剑拦下刀虹。
然而便在此时,诱使宁惜孤注一掷的猜想成真了。但见火神法相对应女子的动作抬起双臂,便要举双剑剑尖刺穿宁惜身形。出剑一瞬,祝融双臂动作却出现宁惜肉眼可见的窒碍,虽仅剎那,已不足挡下风驰电掣般的一刀。
竟致逼得应伊迩双手亲迎刀锋。
材质于东洋堪称牢不可破,加以术法加持炼成的双手一银一紫,此刻均为强横刀气压制至女子胸前,不得往前推进半分。
苍蓝火花自掌心与刀尖相接处不住泛出,与闪烁电光交映如雷雨。应伊迩甩发荡开扑面零碎火光,目光冷如寒玉,与平时闲适气度全然回异。女子双瞳再度竖起成十字状,白虹紫光尽映在明亮眼帘上,光彩萦然,犹如当日东洋老人临终前让女子一观的浮世绘。
女子一生自认思想狂放,非世俗所能容让,早就视天下性命如草芥不曾在意。她信奉杀力,只道若然一路上信念得以放诸外界,便代表世界接受了,抑或认可了毁灭的艺术。过程中被诸多高人青眼有加,助力非浅,更是让女子坚信思想无误。
命运一直站在我这一侧……我是烈火中重生的凤凰,为世间带来光明的天鹰。宁怜死后,踏上天梯,成就东逸神洲唯一天人者,舍我其谁?
应伊迩全力与「阴形」将近强弩之末的爆发气机抗衡。银手所受重压渐渐反馈至与上臂连接处,想女子眼下真气尽在掌上,血肉之躯怎能消受强横力道,当下银手接缝处便裂出鲜血斑斑,染在早已破落的红袍上。
两人相斗如嗜血鬼魅,再无喘息余地。
终于尘埃落定。
片刻之后,周遭群峰皆闻金玉清脆破裂之声,如清泉滴石。
应伊迩的银手在宁惜乾坤一击下掌心彻底破碎。紫晶于虚空中散发成雾,引来更胜先前的又一道冲击。
两道相持人影随势坠入火海。
霎时之间,本在女子身后巍然而立的祝融法相崩碎大半。火球如冬日冰雹般层层自法相身上剥落,进一步将已成颓垣败瓦的村落毁灭殆尽。
火光充斥天地,方圆数里地表如贴脸糊上了太阳,烈焰似熔岩般往外进发侵凌。不合时宜的风势更是助长了神火肆虐,山上众人面色惨然,不知何人头一个哭了出来,接着滔天号哭不绝于耳,回荡在长夜不为人知的阴影处。
自然更没传进恶战于风暴中心的两人耳里。
几乎位处火海正中心的「风眼」当中,宁惜拄刀在地,勉力维持着身形不至倒下。他眼神恍惚地捧起鬓边秀发,只见先前紫罗兰般教人迷醉的紫色已然褪去,空留乌黑伴上焦灰和尘土的一头烦恼丝。瞧着它们,才让他又再想起了宁怜。
我的双唇也发白了,宁惜心想,早已失去三年以来的积蓄不断的氤氲紫气。力量就此离我而去。
来自四肢与躯干伤口的痛楚几让宁惜无力前行。被穿出洞口的所在阴寒得可怕,紧接而来的是攻心的低温和麻木,犹如幼时高烧卧床所感景象。
四周冲天焰火丝毫不见消减,好似囚禁牛羊的围栏将他困在荒野中心。
听见不远处一阵癫狂大笑,宁惜失焦眼神投向声响传来处。
应伊迩的衣衫被火焰吞没,火舌爬上了女子那张俊美的脸庞。从不惧火烧灼热的神火堂主目光尽是死寂,纵然身在明亮焰光之间,看起来仍是说不出的诡异。她引以为傲的银手龟裂出鲜明纹路,紫气似无止境地自银手内流出。
一旦暴露与虚空相触,便要随风挥发的劣质晶石不足以制成面具,却经东洋老人巧手运用,多年来赋予应伊迩超越火法高度的无上杀力。从此我言既出,即是不动法则。
她的完美就这般破碎于人前。
而唯一见证之人,竟是自己从来没放在心上的宁家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