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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见忧归
軲辘軲辘
盛京北门,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城中,不多时便停到在了永安大街的中段。
此时车帘掀起,季忧丶匡诚与魏蕊纷纷走下马车。
彼时的整个西城都十分空旷,就连位于此处的太平楼都没有客人的身影。
而与之相反的是东城与南城,沿路望去,便能见到人头赞动,甚至有人御灵气于瓦顶,看着城中仙园。
同时那个方位还有嘈杂的声音不断响起,并有灵气隐约流动,
季忧此时站在街头,整理着一下因乘车而略显褶皱的袍,同时放眼远望着西城。
京中所有酒楼都是他的,连驿站也在季寨名下,所以他们的消息是极为灵通的。
早在还未驶入盛京的路上,他们便接到了传讯,得知了南方三宗与陈氏仙族联手,正在盛京之中论道的事情。
千年世家联手行祸一事过去许久了,除封山的玄元仙府和丹宗,其他仙宗的内部逐渐安稳,确实需要坐下来谈谈。
例如如何应对蛮妖二族,并团结世家,平息族内争斗。
毕竟真正在为这个世界做主的,一直都是他们。
事实上,这半年以来的世家争端频发,各州之间消息封闭,极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仙宗进入半封山状态,为了整顿内部而暂时松开了权柄,不再对外表态。
这样一来,就让世家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束缚,同时也少了些规则约束。
季忧的土地租赁前期进行的如此顺利,就是因为这个,而后期忽然的全线崩盘,则是因为仙宗忽然发令。
这并不意味着仙宗是可以阻止乱世的善良角色,而在于不管他们会把青云带入天堂还是推下深渊,最起码强大的权柄能够让人明面上不会各自为营。
所以,仙宗此时见面着实是有必要的。
这样的举动在蛮妖二族盘踞幽云二州的局势之下,也可以给族群吃一颗定心丸。
逻辑便是仙宗露面,自然有圣器庇佑我族,遇事自可不慌。
不过这论道会的时间和地点,却着实有些耐人寻味了。
据传讯所言,这次的论道大会是问道宗发起的,结果却不在禹州而在盛京,尤其还在自已刚刚夺走了那束仙灵之后。
季忧思索半响后转头,看向匡诚:「是不是挺热闹的?」
「季兄还是小心一些。」
「无碍,随机应变便是。」
这就是战力未能登顶的坏处了,他无法坐镇丰州任由风云突变而然不动,遇事还是需要回到天书院主动应对。
不过这也比以前好多了,以前他杀仙庄建季寨,回来之后还只能躲在天书院内部不敢外出呢。
与匡诚和魏蕊道别,季忧迈步朝前而去。
「山海阁的指法迅疾,攻击力却有些稍稍不足,与问道宗相比还是有些区别的。」
「确实,问道宗的指法更加纯粹一些,气息也更加骇人,只是催动间隙太久,若是实战期间,
恐会留下破绽。」
「话不是这麽说,实战之中可并非只能指法应敌,催动间隙仍能有别种手段杀敌不是?」
「这话倒是不假。」
议论声中,众人目不转晴地看着东院内。
此时的擂台之上,山海阁弟子霍卓群正与问道宗弟子商誉以指法对拼。
这霍卓群曾服为山海阁试验过道果,此后修为突飞猛进,于去年的游仙会大放异彩,十九岁的年纪已经摸到了融道境的门槛。
外人并不知晓其借道果升境之事,将其视为山海阁新普天骄。
而与其对垒的商誉,则也有着与其相似的经历,也是仅一两年忽然走入大众视野的天赋之子。
随着灵气的狂奔如流,二人以指光对拼,竭力地想要正面压制对方,已经是汗珠悬垂,呼吸加重。
在青云秘术之中,家传指法几乎家家都有。
因为指法攻击速度快,且威力不弱。
不过这些指法有的是修行明暗之力,有的是行四象之位,有的则是力场织就,所以敦强敦弱一直都有争端。
其中山海阁的瞬息指与问道宗六行指剑是公认最强,只是他们之间到底谁更强,千百年来一直争端不断,便会成为论道之中极具看点论赛。
事实上,除了指法之外,剑术丶刀法等等,都有这种一较高低的对抗。
有些对抗是以道法讲解,以及术法演化为主的。
对垒两人相对而坐,需要说服对方相信自己才是最强的,纯纯嘴炮行为,大多数都难以争出个高低,被称为文论。
有些喜欢看激烈对抗的年轻修仙者对此感到不解,觉得无趣,不清楚既然无法争出高低,又为何每次论道都会有文论局。
但他们不清楚的是,文论的输赢其实是最不重要的,也不是他们想要的。
这种对战形式的重要性在于,个人对天道领悟是片面的,是有偏差的,而在不断辩论过程之中,对战双方甚至观战者都很有可能因为一个新的视角而被打开新的思路,从而完善自己的术法。
这也是为何文论并不精彩,却有很多老者会趋之若鹭的原因。
而霍卓群与商誉之间,则是区别于文斗的,真正术法对拼的另一种比斗形势,叫做武斗。
这和天道会及游仙会的对战是不同,参赛者只能以论道之术对拼,即便输了也不能施展其他术法,比的不是个人的战力高低,而是秘术之间的优劣。
此时,两人指法对拼已经走到了最为激烈的过程之中。
只见一束仙光从霍卓群指间轰然杀出,以浑厚气劲将那商誉狠狼轰退,
不过商誉还是顶住了那带着杀意的指法,翻身挪移的同时,只见浩渺之芒,轰然压下。
「当真精彩!」
『不愧是仙宗之内走出来的天骄之子!」
各大世家子弟以及仙宗外门弟子都在喝彩连连,眼神之中不禁涌出无尽的羡慕。
不过就在此时,有个站在瓦顶的世家子弟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右后侧的长街之上传来。
盛京之中有如此盛事,还是仙宗坐庄,身上有点修为都来挤着观战了,而从事贩夫走卒等职业的凡人这几日都不能入城,忽然有人走过长街,自然令人觉得奇怪。
于是此人悄悄转身看去,便见到一抹白衣佩剑的身影从远处而来。
他一开始并未看清那人是谁,直到动用了神念,眼眸渐渐开始凝固。
而随着他的转头,许多人也下意识地转身,一个传两个,两个传三个——」
渐渐地,瓦顶之上的人全都偏转了视线,哪怕面前是激烈的指法对拼,哪怕右后侧城街之上只有不过是有人在平平无奇地从远处走来。
「他们在看什麽?」
「有人回来了。」
观战席上,几家世子端坐观战,闻听长辈开口神色不禁微惬。
神念离体是神游境之上才能施展的秘术,他们境界还不够,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即便没有看到似乎也能猜到是谁。
于是他们起身走上了观战楼的二楼,隔墙遥望而去。
而二楼西侧有一道身穿火红仙袍的女子,似乎早就在二楼之上观看许久,凤眼深邃如星河,睫毛轻颤。
「轰!!!!」
一阵凭空的炸响之间,山海阁弟子霍卓群猛然挥手,指光狂放。
问道宗商誉终究输在了施法速度之上,被轰然击溃到了台下,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不甘。
众目之下,替自家仙宗出战却输了,这着实是有些丢脸的。
不过下一瞬,他却发现台上的情况竟然无人观看。
而霍卓群的反应则和他如出一辙,因为赢了比赛他特地将腰背挺直到了极限,斜角四十五度站立,胸膛傲挺。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想像之中的喝彩并未出现,反而所有人的目光都偏离到了院外的临街。
甚至就连他们的圣子,副掌教,长老等人,目光也是出奇的一致。
疑惑之际,霍卓群浮身而起,随后便见到长街之上的季忧正走过院外,朝着尼山而去。
撕开天道祭斩杀前代玄元圣子楚先,先贤圣地出剑镇杀蛮族将王,此刻的他就算什麽都不做,
只是走路,也足够吸引所有目光。
尤其这其中有很多人,先前都是只闻其名,而未曾见过他,真正迎面看到才惊觉原来他如此年轻。
「先贤圣地斩杀在妖蛮二将联手的情况下斩杀蛮族将王,他竟没有受伤?」
「看样是没有的—」
先贤圣地一事的细节,知道的人不多,尤其是季忧斩杀将王后遁走之事,也没有他当时状态的消息流传。
而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季忧斩杀那位将王竟然没有任何伤势。
西侧楼阁之上,方锦程等一众天书院弟子也举目望来。
加上长乐郡主,以及余诗柳等人,神情都是一阵复杂难言。
此时,季忧已经迈步上了尼山神道,走进了天书院的内部。
当初楚家妖人前来天书院夺取圣器,以至于院中被毁坏严重,楼阁倒塌众多,一直到季忧启程回归丰州,内外两院都还在修之中。
而随着他此时回归,天书院的修工作已经完成,外院还多了不少新建的楼阁。
因为城中正在举办论道大会,以至于院中并没有多少人。
不过恰好的是,季忧在碧水湖畔见到了曹劲松。
彼时曹教习正坐在湖边的一尊青石之上,对着面前坐着的十馀人念念有词,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曹教习。」
「?」
听到熟悉的声音,曹教习不禁抬头,接着就嘱咐了一下身前的学子迈步而来:「你怎麽回来了?」
季忧在白玉登仙台上站定:「左丘殿主写信邀我回来,正好我也有事想与他商谈。」
「先贤圣地的事情?」
「不错。」
曹劲松皱了皱眉:「听说那仙灵奇异无比,远胜先天灵宝,如今各大仙宗都在盛京,你此时现身并不明智。」
季忧转头看了一眼那人满为患的仙缘:「灾祸之后,各大仙宗都不想大动干戈,却并非不能动干戈,我总不能等他们去丰州动手才现身。」
「这倒也是。」
「教习怎麽不去看论道?我记得你升迁长老的时候还欠了天书院一篇天道感悟吧。」
「蛮妖二族进攻九州,以至于今年因军功入院的颇多,尤其咱们丰州子弟,许多都和当年的方若瑶一样,连灵都未启,与世家子弟相比差距太大,我只能帮他们尽力追赶了。」
曹劲松说完话后松开被卷起的袖子:「走吧,去我院子里说。」
他说完后一顿:「不过我可没有好茶叶,你喝就行了,别想着拿。」
季忧:「?」
曹劲松晋升长老之后便搬到了内院居住,如今也是带着季忧朝着万顷林海后的内院走去。
而这一路之上,不少新入院的弟子都在凝视那道身影,疑惑之中听到有人口吐一个名字,不由得微微张大了嘴巴。
另外还有些身在紫竹禅林悟道,未去观看论道的零星几人,在其经过之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转眼之间,内院长老仙居中的一宅茶香四溢。
曹劲松颇为大方地湖了一大壶茶,但手里得紧,始终没让季忧看清楚牌子,也没能摸到茶叶包。
没办法,面对孽徒,最起码谨慎还是要有的。
季忧来天书院是为了找左丘阳,验证自己对于那束仙灵的猜测,落座之后自然是要问询关于左丘阳是否在殿中,不过得到的却是否定答案。
「左丘殿主每日都会前往京中仙园,与其他仙宗高层坐论。」
「有那麽多话题可聊?」
曹劲松将茶水倒上:「还真不是闲聊,这几日通过坐论,倒也解决了不少问题。」
根据曹教习所言,论道会的这几日,仙宗之间会谈颇多,谈的也确实不是什麽假大空的高论。
针对蛮妖二族入住幽云二州之事,他们已商量出了对策,每个仙宗都要派遣子弟驻扎边境看守,以防备忽起战事。
除此之外,关于扩大弟子招募数量,他们也商议了一个相互同意的数额,并将留院年限放宽,
同时入内院名额增加到五个。
另外还有一条规则,五大仙宗明令要求世家此后要做籍册登记,送往仙宗报备,而未做登记者不可修行仙道。
还有仙庄,所有依附于世家的仙庄今后都会被仙宗派人统一看管,设驻庄长老一职。
听到这里,季忧就明白了。
楚家等世家联手行祸一事,大概让各大仙宗都清楚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掌控远不如自己所想,
此举也是为了限制那些世家和仙庄的。
「另外还有个事情,这几日闹得挺凶,其中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你。」
「我?」
曹劲松将茶杯放下,思索半响后开口道:「青云有不少世家联合主张,来年要将税奉要涨到八成,大夏凡人拿三成,他们拿五成,以青州方家与灵州曾家为首,目前已获得山海阁和问道宗同意。」
季忧的目光微微眯起:「他们要屯粮?」
「不错,大概是新元前后的缺粮事件叫他们忽然警觉,原来这俗物没了也是大问题,所以很多世家都在准备屯粮之策。」
「哪怕他们用不完,烂在谷仓之中?」
「你知道的,这等白得之物向来不是他们所珍视的。」
「我还以为他们真的能为青云做些事情,没想到仍旧是这幅嘴脸。」
曹劲松先前所说的那些,无论是派弟子镇守边境,还是要求世家为门中子弟登记上报,看似是为了守护青云,为天下避害,但实际上是为了守护自己。
而当到了税奉一事,他们便原形毕露了。
这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心中仍旧只有自己那断情绝欲的道心,才不会关心天下人的死活。
季忧端起茶杯:「天下农户都签了我丰州工契,虽说我无法彻底解决税奉问题,但想要增加份额,我不许谁能做到。」
「可问题是那仙灵,灵剑山对你自然是无需多言,小鉴主恨不得家底都给你,而自灾祸之后,
天书院对你的态度也十分温和,可陈氏仙族丶山海阁,问道宗三家,不会让此物留在你手中的。」
「问道宗举行论道会,却安排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我一开始还觉得疑惑,但见你来到,我才想到他们怕不是在顺便等你。」
季忧抬起头:「教习的意思是说,方家和曾家选择在这时候提起税奉上涨之事,也是想顺仙宗之水行舟?」
曹劲松点了点头:「必有此意。」
「对了,教习方才说那仙灵远超先天灵宝,为何?」
「你还不知道?」
「我只知道它对道心丶神念和修行确实是有强大的增益效果,却未曾想会引得仙宗如此劳师动众。」
季忧直言不讳,流露出疑问。
青云天下常有灵宝诞生,对修行有所增益的也不少,方家的那块传家灵台便是如此。
接到鸿鼎楼传讯之后,他有预料到如此特殊的时机和地点有针对自己的嫌疑,却还不清楚这东西的吸引力为何会这麽大。
曹劲松闻声压低了声音:「我也是昨日才听到外面人传的,他们说掌握那仙灵,能够使整个家族都亲近天道。」
「全族增益?」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我活到如此年岁,却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季忧将手中的茶杯轻转,心说这倒是坐实自己对那仙灵的猜测。
仙园之中的论道还在继续,文斗与武斗各分两边。
而在仙缘西侧那座偌大的楼阁之中,五大仙宗的副掌教丶首席长老等一众大人物则也在坐谈着天下之事。
高境界强者本身就带有无尽的威压,以至于虽然这间厅堂光亮无比,却仍旧威严肃穆。
司仙监监正及朝中几位大臣也在此处,汇报关于蛮族的事情,并提出要再派使团前往边境面见妖族。
因为就现在的局势而言,蛮妖的联盟对人族仍旧是大威胁,而想办法拆掉两族之间的互信,是成本最低且最简单的方法。
这并非示弱,而是只要蛮族对妖族心存间隙,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司仙监的主意在经过商讨之后得到了准许,于是监正贺靖元带着朝中官员就此退去。
此时,问道宗副掌教商行空伸手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这位上五境圆满的大修士平日来都喜欢将气息收敛,但今日却格外外放。
「先贤圣地的那东西影响极大,关乎整个人族,不可随意流失在外,毕竟你我都无法得知其中风险,不知诸位可否认同本座之言?」
「不错,圣地开裂一事已让我忧心数日,道心无法平息。」
山海阁副掌教霍金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依我之见,此物该由五大仙宗轮流看守,直至回归原位,不知左丘殿主意下如何?」
话音落下,商行空与陈氏仙族副族长陈隆兴全都举目望来。
左丘阳听到询问后面无表情地开口:「青云仙规有云,灵宝诞生于天地,本就无主,皆可得之。」
「可左丘殿主清楚,那并非灵宝。」
「我知道诸位何想,可此物并不在天书院中,而季忧他性情乖张,向来不受我天书院管束,愿不愿意拿出我也不知。」
商行空提起茶壶:「他的战力也不过是区区无疆境,有些事想做主也是做不了的,天道祭一事,他对我等确实有功,但也不是什麽事都会得到特赦,土地租赁一事我们已经足够宽容了。」
左丘阳闻声转头,看向西侧那把空荡荡的华椅,
那是留给灵剑山小鉴主的,只是她今日声称不适,并未前来。
季忧当初在天道祭坛重伤昏迷,她派了婢女前来看守服侍,季忧抬高价格售粮之时,她又安排人立刻下山购粮。
两人之间存在私情,左丘阳是清楚的。
但这私情究竟是何程度,是男女有情还是相互利用,亦或季忧不过是个面首身份,他一直都不知晓,也无从确认。
原本想着是观察观察再说的,可季忧回归盛京,她并未出席,却让左丘阳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而天书院一家,俨然是扛不住三家压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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