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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符纸化作了四季，一会儿雨水倾盆，一会儿冰锥漫天。
悬挂在空中的诡鉴摇摇欲坠，似乎承受不了那些符咒的力量，为了看到后面发生的事情，言臻毫不犹豫的加大了对诡鉴的术力输出。
“臻儿。”
察觉到言臻的动作，杨策下意识的往她身边靠了靠，黄金长枪顺心而出，插在他右手边，以便他随时取用。
比起他们的紧张，正面应对符咒攻击的唐律，反倒一脸轻松，袖中藏锋出出进进，几个回合就将符咒的力量去除了一半，不过剩下的那些符咒带着火，他一收剑，剑上带着的余温就会将他的衣袖烫坏，为了人前的体面，他只得收剑往后退了退，拱手冲浊气浓雾中的年轻人道：“是在下输了，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指教。”
“我没必要替你解惑。”
“若是我说出公子的身份，公子是不是可以考虑之后，再回答在下？”似乎早料到对方会拒绝，唐律依旧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言臻从他身上看不出做作，可他的言行举止，越是像书上写的那般正人君子，谦逊有礼，她就越是替殷素不值。
殷素那般惊世绝艳的女子，不该被他这种迂腐无趣的人所困。
浓雾中的年轻人冷哼了一声作为回应，唐律并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反倒往前走了一步，在年轻人抬手丢出符纸之前，笑道：“公子可是鬼符令主，华三通？”
“我不信华。”
“在下知道，令主三个月前曾告知天下，与华盛皇室决裂，去华姓更名为鬼符三通。”
他就是鬼符令主？
唐律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浓雾之中，尤其是言臻，为了看清楚那个年轻人背着的棺材，更是生了一股执念，加注在输入诡鉴的术力之中，让诡鉴的光芒更加耀眼。
“知道我的身份，又能如何？”鬼符三通冷声发笑。
鬼符这东西，不像法器诡鉴有着千万年的传承，也不像魔剑往生，生来就带着吞噬万物的煞气，它最初只是华三通困在深宫里无聊时发掘的一种兴趣，只是这兴趣之中有了执念，执念之中再加点心血，便成了现在人人闻之色变的符咒。
凭借那些符咒，离开京都的华三通也成了华盛国最有名的术士，但凡有人提到他，必定会将他的姓名放在往生剑主等同的位置，因为他们的杀伤力非常惊人。
谣言越传疯，华盛国主担心这个性子孤僻的孩子，有一天会给京都带来灾难，所以命人暗中刺杀他。
当然，那些刺杀的人最后都成了鬼符咒印下的孤魂野鬼，而华三通，也在看清自己爹爹的心思后，与京都城楼上告知天下，北域此后只有鬼符三通，再没有华盛国四皇子。
“世人都知道鬼符令主的符咒厉害，在下虽然不懂玄道之事，却也有些独特的本事，譬如……我族闻名天下的占卜术和封印术。”
“你想通过占卜术知道我的下一个咒印，再用封印术将我封印？”零族的占卜术和封印术是天下一绝，鬼符三通不信唐律真能将自己封印，只是他来这里，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完成，若是和唐律交上手，难免会生出意外，所以思索再三后，松了口气：“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罗刹鬼剑，可是真的死了？”
“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到他们这个年代，罗刹鬼剑早成了史书上的寥寥数笔，就算荒古战场上她没有同女将军左素同归于尽，也该是老死了。
“阁下背后的棺材，乃是沉水棺，阁下既然要复活棺内的人，就该收集各种生气，可阁下却跑到这死气沉沉的荒古战场来，想必是要寻些历史的遗迹。”
“因为这个，你就觉得，我知道罗刹鬼剑的事情？”
“来此之前，在下曾遇见过一名女子，手持往生剑，不仅不会被剑中煞气侵蚀，还能将其作为称手的兵器，阁下当知道，那往生剑原本是罗刹鬼剑的兵器。”
“你遇见的那女子，叫殷素。”
“阁下知道她？”
“知道。”鬼符三通点了点头，透过浓雾朝言臻等人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抬手一挥，漫天的符咒化作烈火，将他和唐律团团围住，同时也将周围充斥的死气燃烧了一些。
“殷姑娘。”
鬼符三通的符咒启动时，殷素毫不犹豫的朝火团冲了过去，只是言臻祭出诡鉴的时候，她的往生剑放在桌子上，此刻自然没有再她手里，突然发现兵器不在手中，她本能的在火圈前停下了脚步，正好给风溪阻拦她的机会。
趁风溪拉住殷素，言臻赶紧收了诡鉴，死气沉沉的荒古平原瞬间变成往来居的厅堂。
“咣当”一声。将桌面整个腐蚀掉的往生剑，顺势落在了地上。
听到这个响动，殷素猛地惊醒过来，收起了脸上的悲哀，漠然挣脱风溪的束缚，弯腰将往生剑拾了回来，抱在怀里拍了拍。
面对那些火圈，即使没有往生剑，以她的审判之光，亦可以轻而易举的穿过去，可她当时却犹豫了。
她想，她已经被往生剑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别人总是对她又怕又敬，认为她是个能控制魔剑的奇才，只有她自己知道，维持她神明清醒，不受往生剑侵蚀的力量，是整个炎城百姓自杀前对她下的诅咒。
他们诅咒她不死不灭，永世长存。自然不会因为一把魔剑的侵蚀，就失了性命，没了本心。
察觉到殷素周身的气息，又像自己刚认识她的那会了，言臻皱了皱眉，下意识的问道：“阿素，你没事吧？”
“无碍。”
殷素摇了摇头，转身看了眼血瞳恶灵，径自朝阁楼的厢房走去。
耳边诅咒的声音越来越响，殷素觉得自己很累很累，手中的长剑明明如往常一样轻盈，她却觉得格外沉重。
血瞳恶灵并没有跟上她，仍旧笔直的杵在原地，风溪想去安慰安慰，却被杨策摇头阻止。
“殷姑娘这个样子，死志太明显了，我担心……”
“风溪，就像你想活活不过来一样，阿素她……想死都死不了。”言臻叹了口气，她记得殷素没有心跳，只有微弱的呼吸，那时殷素说过，她那副躯体早就死了，可因为炎城百姓的诅咒，她的灵魂却活的好好的，甚至比罗刹鬼剑的时候还要生机勃勃。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刚才看到的，是不是可以证明，这只恶灵会变成这样，全是鬼符三通做的？”
世人对鬼符三通的评价并不好，风溪对他的第一映像，同样糟糕。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愤恨，言臻摇了摇头，叹道：“此前我也没见过鬼符三通，不过幻凛见过他，并且同他打过不少交道，这人生为皇子却十分体恤平民，但凡他经过的村庄，必定瘟疫尽除，百病不侵，除非有人故意找他的麻烦，不然他绝不会与人为恶。”
“老板就那么相信，幻凛的片面之词？”
“幻凛是我的朋友，他的话，就像将军的话，我百分百的信任。”
“你……你这……”
言臻的话，让风溪顿时忘了说词，只能呆呆的看向杨策，希望他能有些不一样的反应。然而杨策真正在乎的，只是言臻的情况，思及她之前加注在诡鉴上的术力，很可能伤了本源，收了黄金长枪，便强拉着言臻上了楼。
坐在自己的睡房中，言臻眨了眨眼，不解仰头望着居高临下的杨策，问道：“将军怎么了？”
“以后，不要随随便便用诡鉴了。”
“为什么？”
言臻脱口反问，杨策闭口不言，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的脸，仿佛能从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看出一朵花来。
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他的回应，言臻瘪了瘪嘴，有些丧气的说道：“我是诡鉴掌控者，我不用它，还能用什么法器？”
“我看的出，它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诡鉴本就是逆天的法器，它能供着灵体鬼怪，也可以将灵体鬼怪作为祭品，相同的道理用在我身上，总有一天，我也是它的祭品，只不过在我反过来供养它之前，它始终为我所用。”
“臻儿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个掌控者？”杨策紧紧的抓着言臻的双肩，因为没有感觉，他竟不知道，自己的指甲已经破开衣衫，陷进了言臻的身体。
感受到肩上的疼痛，长期经受业障之火灼烧的言臻，仅仅挑了下眉头，就将那痛苦抛到了脑后：“若是我没做这个掌控者，将军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我。”
“只要你在夜城，我总能寻到你的。”
“将军莫不是忘了，我早就说过，不是将军要等的那个人。”言臻沉下脸，突然意识到，殷素长年累月的保持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分明是不想伤害旁人。
知道言臻的演技很好，杨策猛地松开手，连连退了好几步，才将目光从言臻脸上移开，低垂而下，死死地盯着地面，掩饰着眼中藏着的那份失落：“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臻儿，我想，我应该将它告诉你。”
“什么事？”言臻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不那么悲伤，她不喜欢杨策的避让，这会却十分感谢，杨策主动保持距离。
从怀中摸出早就碎裂的白虎血玉，将那些碎片轻轻搁在房中的桌子上，杨策轻声道：“早在夜城我同臻儿交手的那天，白虎血玉就已经碎了。”
“碎了？”
言臻呆呆的看着那些碎片，察觉到它们不似之前那边红艳刺目，心里明明很是凄凉，面上却牵出了一丝笑容：“碎了也好，碎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