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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迷暗之森，比白日里冷清的多。
自皇城归来的帝允随意靠着一棵树，定定的望着前方，少将军右白拿着离弦弓守在她身边，警惕着周围的一切，仿佛暗地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随时会扑上来对他们不利。
时间悄然流逝，月光透过树叶洒在帝允身上，在她素色的衣服上点缀出斑点，煞是好看。
“你来了。”
听到帝允的话，藏在暗处的殷素从阴影里走出来，晦暗的眸子里多了几分不耐：“为什么不进城？”
“风冰回来了？”
“嗯。”
“长老团召集会谈，是不是决定让风冰继续担任无垢城的城主？”
“是。”
“你呢？”帝允直视殷素，良久后，见殷素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又问了一遍：“你希望风冰继续做城主吗？”
“无垢城的城主是谁，与我无关。”
“我早该知道，你这里也没有答案。”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帝允笑了一声，长长的叹了口气，从衣袖口袋里摸出一方玉令，递给殷素道：“这是无垢城的城主玉令，你帮我还给风冰。”
“不进城见见他？”
“既已兵戎相见，还是不要念旧的好。”帝允摇了摇头。
殷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看到一旁的右白往前走了一步，便止住了话，伸手接过玉令，僵着脸转身顺着原路返回。
目送殷素的背影离开后，帝允这才轻咳着站直身体，扶着右白，一步一跌的慢慢朝森林外面走去。
和风冰一战，帝允受了很重的伤，她以为隐藏的很好，却不知，殷素早就察觉到了她的虚弱，表面上接了玉令回城，实际上等她松懈，立即折返了回来，一路尾随着她们。
出了迷暗之森，帝允坚持不住晕了过去，右白抱着她在附近找了个破庙，本想寻个好位置将她放下后，出去拾些柴火，结果刚放下帝允，就看到殷素抱着一堆枯枝走了进来。
“你……”
不等右白说什么，殷素就抢先发问：“她的伤，风冰干的？”
“嗯。”右白点了点头，接了她手里的柴火，架起来生了火堆，才扭头问正在查看帝允伤势的殷素：“你怎么又回来了？”
“当初是允儿让我进的无垢城，她若是离开，我自然也会离开。”在殷素心里，无垢城永远没办法成了第二座洛炎城，就算她在这座城池里再住个几千年，她也始终没办法将其当成自己的家园。
右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你还忘不了洛炎城？”
“城民诅咒，日日夜夜都在我耳边响着，不敢或忘。”
“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
“如果是抱歉的话，就不要说了。”
“可我终究是对你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唯一对不起的是允儿。”殷素闭上眼，摇了摇头。
末皇帝昏庸无道，九姓诸侯功高震主，洛氏王朝的帝王气运消耗完了，就算没有右白这个少年之将，也会有其他人带领大军，攻占城池，助新君改朝换代。
史书批评罗刹鬼剑，没有为了城民的安危顺应自然向玖国大军投降，殷素之所以不去辩解，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她是真心将那座城池，当成了能够遮风挡雨的家。
“七百多年前，我带兵进攻夜城，长老团曾派人入军营，告诉我允儿就是夫人，同时也是随我进攻洛炎城的玄亲王武慕子素。”
“所以，你要寻得到底是玄亲王还是你那位夫人？”
“有何不同？”
“玄亲王已经战死，他的存在只是为了赴你的三年之约；可左素不同，允儿顶替玄亲王在皇城之前迎你凯旋后，便完成了玄亲王的心愿，可以选择功成身退，但她没有退。”
“为什么？”
“你应该清楚。”
“她喜欢我。”这不是猜测，而是肯定。
可越是肯定的答案，就越能说明，他当初是多么的混蛋，人家费尽心思的嫁进将军府，将所有爱意清晰明了的放在他面前，他却视若无睹。
任由右白握着拳头想了半天，殷素抱着剑沉默的坐着。
终于，右白问出了她一直在等待的问题：“那个风冰……到底和允儿什么关系？”
“八大世家归隐之后，帝族新的一代在成人礼之后，都会出外历练，直到闯出一些名声后，才能归乡。”
“这事我听允儿提过，她似乎有位弟弟，最近刚出来历练。”
殷素点了点头，并没有多提帝修的事情，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道：“允儿出来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风冰，那会风冰刚刚察觉到自己的躯体里藏着两个灵魂，一魂为阴一魂为阳，按理说允儿是可以帮助他消除其中一个灵魂，让他像正常术士一样生活。”
“话虽如此，可允儿也没义务一定要帮他。”右白皱眉。
殷素顿了顿，示意他稍安勿躁：“风冰开口请求允儿之前，武慕子素的执念之魂偶然遇到了允儿，并提出了他和你的三年之约，允儿答应帮他完成心愿，便附身在他的尸体上，顶替了他的身份。”
帝允顶替武慕子素后，在玖国发生的事情，右白都已经知道了，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允儿陪着你攻打洛炎城的时候，无垢城的城主被人暗算，整个风家除了风冰无一生还，在仇恨的刺激下风冰的负面灵魂强过了正面，行事作风也一改之前的犹豫，变得怪异狠绝。等到允儿对你彻底失望，借着于罗刹鬼剑同归于尽的机会，从荒古战场离开的时候，正好赶上风冰发狂，屠了城中城，也就是如今的枉死城。”
“允儿为什么成了枉死城的城主？”
“不算城主。”殷素摇了摇头，解释道：“允儿联合长老团将风冰唤醒之后，得知自己做过什么的风冰，直接将无垢城的城主玉令交给了允儿，选择了叛逃出城。”
帝允和殷素不同，殷素一开始只是一个人，入了洛炎城，唐律跟她说那座城池有家的感觉，她便顺着心意将那座城池当成了自己的家。
可帝允作为帝族大小姐，只有帝族一个家，即使风冰给了她城主玉令，她也不可能继承那个位置，再加上长老团从没想过，要将无垢城交给一个外人管理，所以他们将无垢城的权力四分，彼此各占一半，互相牵制，谁也命令不了谁。
至于枉死城，应着风冰屠城，那座城中城早就成了空城，帝允要守着一座空城，长老团懒得去管，倒是让外人胡乱传言，便成了帝允是枉死城的城主。
“风冰，似乎将允儿当成了敌人。”
“风冰叛逃出城后，遇到了不少想要取他性命的术士，几番进入死境，他自然发现了自己的不死之躯。”
“不死之躯？”
“一种诅咒，同洛炎城的城民诅咒我一样，枉死城冤死的那些人也曾对风冰下咒。”
“这和允儿有什么关系？”
“本来没关系，但风冰出外闯荡的时候，遇到过一个江湖神棍，那神棍给他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只有允儿能破开那个封印。”
“也就是说，只有允儿可以杀了他。”
“嗯。”
“这事是真是假？”
“真真假假说不清楚，不过风冰坚信。”杀戮让风冰一次次失去理智，可每当清醒的时候，他都会后悔自己造成的业障，一心想要求死。
那个江湖神棍只告诉他，帝允可以杀死他，却没有告诉他，帝允用什么方法可以杀他，所以他只能一次次惹怒帝允，引她出手。
“你呢？你信还是不信？”
“若诅咒真的能这么破，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继续存在。”殷素冷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见右白不再讯问，她拢了拢外套，随便找了个依靠的位置闭目歇息。
昔日，帝允醒来的时候，殷素已经离开。
嗅到空气里弥漫的古怪味道，察觉到往生剑曾经在这座破庙里出现过，聪明如帝允，立即就猜到殷素跟了过来：“阿素同你说了什么？”
“她走之前，让我们去青州一趟。”
“青州？找言臻啊。”帝允笑了，她知道殷素的意思，无非是让她将皇城的局势告诉言臻，不过以言臻商人的嗅觉，肯定早就得到了消息：“该知道的言臻早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就算想说，她也肯定不会听，还是不要去她那扰人清净了。”
“那我们去哪？”
“回帝族。”
“啊？”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将军夫人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总得带你回家让爹娘过过目。”
说这话时，帝允笑得十分开心。
右白看不透她的心思，摸不准她是真心还是玩笑，想到自己如今的状态，不由慌道：“我如今只是灵体鬼怪，你爹娘会同意这门亲事吗？”
“怎么，见个家长你就怕了？”
“怕。”
右白重重的点头，他失去过一次，兜兜转转好几百年才寻到机会，自然慌的很。
没料到他会点头，笑容僵在帝允的脸上，若是换了以前，她肯定会拿野史里写的故事来呛右白，说他以前不懂得珍惜，如今来反悔已经晚了，但眼下，她却觉得眼里泛酸，很想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