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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言臻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张如圆饼似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吓得她几乎忘了近日的哀伤，从床铺上跌了下来。
“你没事吧？”圆饼脸又凑了过来，还带着关切的询问。
言臻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挡住眼睛，反问道：“你是谁？”
“哦，我是路过的灵体，前天晚上见你昏倒在外面，就冒昧的将你抱进来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看过了，这间阁楼里没有其他人。”圆饼脸老老实实的回答。
听到“灵体”二字，言臻下意识的招出诡鉴探查情况。
她的本意，只是想看看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想打诡鉴的主意，却忘了，诡鉴一旦现身，对低等级的灵体鬼怪有着巨大的伤害。
如同圆饼脸，被诡鉴的光芒照上一下，就龇牙咧嘴的大叫了起来。
被他的叫声惊到，言臻慌乱的收起诡鉴，看向圆饼脸：“你才刚刚化形？”
“是啊。”没了诡鉴的照射，圆饼脸舒服了很多：“我从边城一路走过来，就是为了找到我遗失的那部分执念，不过我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下一站怕是要彻底消失了。”
“消失”这个词，刺痛了言臻。
以前，她觉得自己贵为诡鉴的掌控者，居于青州，是可以和无垢城这等势力抗衡的大人物，可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作为诡鉴掌控者，她对诡鉴的用法还不如帝允熟练；作为往来居的主人，她连自己在乎的家人都留不住。
她不想再做这样的人，她更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自己在乎的人，或者物。
“你的下一站在哪？”圆饼脸虽然化形的样子不好看，但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鬼，言臻不想亏欠他，难得主动想要帮忙。
圆饼脸遥望着前方，言臻猜，他大概是搞不清方向的。
因为，他说的位置是“夜城”。
“无论是玖国的边城荒古，还是华盛国的边城深河，去夜城都不会经过青州，你说你到底绕了多大的圈子呀。”言臻扶额轻叹。
她其实是有些排斥夜城的。
可那里，毕竟是式神最后对她的叮嘱。
“你先在这休养几日，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完了之后我亲自带你去夜城，要是那里没有你要找的执念，至少你还有力气再多寻一站。”
“这么说，你进得去夜城？”圆饼脸显得格外兴奋。
言臻还没来得及思考他话中的意思，他就自己得出了答案：“是了，你是活人，血河军自然是拦不住你的。”
“怎么，夜城现在进不去灵体鬼怪？”
“是啊是啊。”圆饼脸接连点头，察觉到言臻一直在盯着自己，似乎有些心虚，忙解释道：“这些都是我路上听别的灵体说的，他们说血河军守着夜城，不让城中恶灵离开，同样也不许别的灵体鬼怪进入，对了，他们还向无垢城发了通牒，不许玄道中人踏足夜城。”
“噢，是吗？”言臻扬起唇角，笑的如花似玉。
她就是这样，你越让她去，她可能一直都不会去，可越是不让她去，她反倒想去看看，这夜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经过圆饼脸这么一闹，言臻总算从颓废中找回了一点精神，将往来居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后，才重新回到阁楼，靠在最常坐的窗台上，眺望黄昏时的洛城正街。
以前，她这样看风景的时候，式神总在阁楼中间的案台上俯首算账，偶尔也会抬起头来看她，圆饼脸明显是和式神不一样的，他虽然善良，路过看到有人昏倒了也会出手相救，却不会陷入男女授说不亲的俗套，明明只是刚认识言臻，这会就毫不犹豫的挤到了她身边，和抢位置。
“这条街很好看吗？”
“很好看。”有个人聊天，其实比静下心来，一个人难过，要好得多。
“有多好看？”圆饼脸不懂。
他一路从边境走过来，看过很多条比这条更繁华，更热闹的街，所以他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一条有什么特殊。
言臻闭着眼想了想，答道:“我看了七百年，还没看腻。”
“七……你原来是个活了七百年的老妖怪！”圆饼脸大惊失色。
言臻偏头去瞪他，他吓得滚出了阁楼，过了许久，才又慢悠悠的飘回来问她:“我睡哪间房？”
“出门左转，除了前三间，其他的都是客房，随你选。”
“你是这阁楼的主人？”圆饼脸慢半拍的意式到，言臻对这间阁楼似乎很熟悉。
“是。”
“那一楼的折扇我可以选一把吗？”圆饼脸请求。
言臻显然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目光从正街回到阁楼，她直视了圆饼脸好半晌，才反问道:“为什么想要折扇？”
“你不能给吗？”137 .137xs.
“非也。”言臻摇了摇头，耐心的解释:“楼中折扇，每一把都有它存在的宿命，但凡被折扇吸引的，都是有所求的，我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说出自己心愿的人，还会被那些折扇吸引。”
“我有心愿。”
“你的心愿，不是进入夜城，找到自己的残缺的执念吗？”言臻有些蒙了。
圆饼脸犹豫了一会，才道:“那不够完整，我的心愿是找齐所有的执念，化形成功，然后去做完我生前没能做完的事情。”
“什么事情？”
“折扇……”
“不给。”
“为何？”言臻拒绝的很干脆，圆饼脸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以救命恩鬼的身份请求，她还是不肯赐下一面扇子。
“楼中折扇可以吸引来往的灵体鬼怪，同样它们也会被求扇的人吸引，我作为往来居的主人，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求的是哪把折扇，显然那些折扇都没有被你吸引，按照往来居的规矩，是不会将折扇售出的。”
言臻希望圆饼脸能够明白，世事万物，多是求而不得，不过是一把折扇而已，没必要那般执着。
可她忘了，灵体鬼怪，原本就是残留在世间的执念化形。
“既然你不愿赐扇，我也不便多求，就此别过。”圆饼脸突然拉下了脸。
言臻正想劝它，却见他直接飘了过来，从窗台跳了下去。
当然，他作为灵体鬼怪是摔不散的。
只他飘荡的速度很快，以言臻学艺不精的程度，根本追不上他。
一路从往来居追到城门口，看着徐徐关上的城门，言臻皱了皱眉，慢慢停下了脚步。
“言老板，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从背后出现的声音，吓了言臻一跳，匆匆转过身去，正好看到李淮安惊险的拉住要往前冲的战马。
努力扬起笑脸，言臻开口招呼:“原来是李将军，近日可好？”
“本将军很好，倒是言老板你……好像不太好呀。”李淮安翻身下马，把缰绳递个旁边的士兵，伸手冲言臻做了个请的姿势:“夜凉，言老板一起吃碗热混沌吧。”
“将军盛情，言臻就却之不恭了。”言臻冲李淮安点了点头。
李淮安选的混沌摊，是正街上摆了十年的老摊子，摊主是言臻看着长大的，是个十足的老实人。
任由李淮安点了两碗热混沌，再加一壶老酒，半两牛肉，言臻一字未言。
等到老酒上桌，李淮安率先倒了一杯喝尽，这才想到言臻:“言老板要喝一杯暖暖身子吗？”
“不必了。”言臻摇头拒绝:“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以为，是言老板有话要问。”李淮安放下酒杯，回头看了看，确定跟来的士兵已经拉着战马离开，这才开口道:“城主遇刺，这事言老板知道吗？”
“知道。”言臻点头，随后补充道:“他到底死没死，我就不知道了。”
“他死了。”
“将军如何得知的？”言臻觉得奇怪。
李淮安的样子，不像是设了局，可那日他们忙着送那三千鬼兵入土为安，根本没空去理会逃跑的城主，幻凛和冥幽又已经离开，接了血河令的肖笙和杨鸣更加不可能去追杀城主，言臻根本猜不到，还有谁会对城主下手。
“无垢城已经下发了城主的死讯，因为他生前也入了玄道，所以无垢城要求将他的尸体运往深海墓穴，皇城那边，并未拒绝。”
“既然是玄道中人，死后入深海墓穴并不奇怪，将军为什么这般在意？”
“因为，这次运送城主尸体的，并非玖国的军队，而是华盛国失踪了七百年的血河军。”
“又是血河军。”言臻猛的皱眉。
她想不明白，这只随着历史埋葬在夜城的军队，沉寂了这么久，怎么突然间，就活跃了起来。
难道是式神离开前，做了什么？
言臻不敢再往下想，她担心自己踏入了某个局，更害怕设局的那个人，是自己在乎的人。
“言老板也知道血河军？”
“知道一点，但并不多，不过玖国已经和华盛国签订了和平契约，由血河军运送城主的尸体，应该没什么不妥吧。”
“言老板不懂官场，不过玖国军队并不惧怕血河军，只是在下担心，这洛城怕是要风雨不断了。”
李淮安长长的叹了口气。
正好摊主将混沌送上桌，言臻示意他先吃，等他填饱了肚子，这才慢吞吞的安抚道:“李将军不必担心，就算天塌了也还有高个的顶着，这洛城之外还有青州，青州之外不是还有个皇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