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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十一连数天往返蜃海追踪阴阳人的痕迹, 皆无果。
他的寒冥箭明明已射中阴阳人的眉心, 对方魂魄也隐约出窍, 但阴阳人遁入沙地后魂魄即刻复位,转瞬便活,所谓不生不死。
那邪物虽不能将他怎样, 但他亦不是邪物的对手。
返回黄金堡时, 箫恨水已被绑在门口的一个荆棘架子上,身边围着一圈骷髅兵卒,不远处几个驱魔人正开坛做法。
身披孝服的瓦宁已将黄金堡的丧事捅了出来, 并新编排了个理由, 眼下全国皆知瓦将军的义子箫恨水求爱不成,杀人泄愤。
围观的百姓义愤填膺咒骂着, 瓦家二小姐是如此美丽心善之人,日常里救济了不少穷人,那畜生竟下得去手。
瓦宁从骷髅兵手里抽~出一条荆棘鞭子, 一扬手甩到箫恨水身上,“我不会让你好死的, 抽你一百荆棘鞭再杀了你替我二姐报仇。”
一鞭子已让箫恨水皮开肉绽, 衣上印出斑斑血迹, 他咬唇笑着, “瓦宁,你怎么就这么看我不顺眼呢。让我来告诉你, 并非你看不起我从小拾破烂捡垃圾又当过贼, 你是怕我跟你大哥或四弟联手, 阻碍你继承父亲的将军之位,说什么替你二姐报仇,其实你巴不得你二姐死吧,更巴不得你的兄弟姐妹都死光了吧。”
被说中了心事,瓦宁恼羞成怒,又一荆棘鞭子抽上去,“简直放屁,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你就是个畜生,我打死你让你胡说八道抹黑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箫恨水:“哈,你我都是货真价实的坏胚子,坏人总是最了解坏人的,你说是吧。”
“看我不打死你。”
又一道荆棘鞭扬起时,被瞬间闪过来的一只胳膊给截住。
瓦宁一转头,愣了一下才道:“这不那个冒牌货么,你主人被抓了还不赶紧跑,这会跑过来送死啊。”
箫恨水却喜上眉梢,“小石头,铃铛呢?”
小石头转头望了望隐在人群中那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继而回,“已经给了冥十,接下来的惩罚我替你受了。”
箫恨水气得额上青筋直露,“你个蠢货再说什么,铃铛到手了为什么要送给别人,你嫌我命长是么?”
“我愿你不再害人,安生度日。”
箫恨水这回是被气得吐出口血来,瓦宁也在人群中搜索到冥十的身影,心里顿时安定不少。冥十既在,这个冒牌货便翻不出什么浪来。可又见冥十呆呆立在人群中不动,而这个冒牌货又离得格外近,万一动起手来,于他不利,思及此他下令骷髅兵将小石头暂时压去暗牢好生锁起来,可一排的骷髅兵士拉不动小石头分毫。
瓦宁只得拿箫恨水撒气,扬起鞭子又甩过去。
只是那些鞭子最终全数落到了小石头身上,那冒牌货紧紧贴在箫恨水身前,拼死保护。
而箫恨水始终咬牙咒骂着,“你个蠢货,你他妈比冥十还要蠢,与其现在护着我,不如把那铃铛夺回来。”
小石头自始至终不说话,直到瓦宁打累了,收起鞭子他才缓缓直起身,整个后背湿漉漉的被鲜血浸满,地上也淌着不少血痕。
箫恨水被压到黄金堡的暗牢,毒发的几日终于挨过,但被冥十的寒冰链缚着,一身的邪功不得发挥。
第七日,暗牢的石门扯开一道缝,微弱的火光如黎明初阳般洒了进来。
一双银白云靴不急不缓停到他身边,箫恨水见到对方腰间别着的那串般若母铃,视线上移,直到看清那张脸后,歪嘴一笑,“我有点猜不透,你是怎样说服小石头把那般若铃给了你。”
对方沉稳低哑的声音回荡在暗牢里,“我同他一模一样,你是如何一眼就认出我并非他。”
“若是我家小石头见我被绑在这,早就冲上来给我松绑了,虽然他跟你一样表面又呆又蠢又不爱说话,但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当你望向对方的眼睛时,便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这有何稀奇。”转轮王讥讽一笑,又道。
“不一样的,除了他我从未打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过自己的影子。”
转轮王似乎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一下,微垂了长睫,抬手一挥,解了对方身上的寒冰链子。
外头正是沉夜,月光倾泻如雪,照得沙地阒寂幽深。
沙堡内挂着竖排风灯,堡内灯火稀疏,大多数人已入睡。
箫恨水静静跟在冥十身后,他实在搞不懂对方的意图,瓦氏一族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他,大半夜的,既亲手为他松开那寒冰刺骨的链子,这会又要带他去哪儿。
沙堡外围了一圈守门的骷髅侍卫,每隔五步又安插着一名驱魔师,此时,静得很,已不见日前围得壮观的百姓。
前方不远处的沙地上竖着两根长杆,杆头垂着两盏羊皮灯,灯下依稀躺着什么东西。
箫恨水心感不妙,快步走上去。
待看清地上躺的那一堆时,全身血液似乎凝固住,一颗心脏于瞬间窒息。
倘若不是银白色的盔甲裹着那颗头颅,他是认不出眼前这具残尸乃小石头。
开膛破肚,取走五脏后再塞满浸了药水的干草,以至尸身不轻易腐烂,曝于沙地受风吹日晒雨淋鸟啄兽啃,直到变成一堆碎骨渣子被风沙吹散。
此乃天祭,亦叫天葬。
蜃国最为愚昧的一种天祭仪式。
箫恨水缓缓蹲下身,手指抚上对方被鸟喙琢得坑坑洼洼的身体,尤其腿部,不知被什么兽类啃食得只剩一点连皮的筋肉,干涸的血迹凝在腿骨上,看得他眼底一片腥红。
“若非小石头替你赎罪,今日躺在这里的应该是你。天祭的第一刀由我开始。”转轮王站在灯下沉声道。
“接下来第二刀第三刀之后的每一刀又是何人所为?”箫恨水平静的说完,抱着地上的残尸走向无边月色,声音飘在空茫的沙地上,“小石头身上的每一刀我都会替他加倍还回来。”
小石头就葬在了返魂树下,亦没立个坟冢,簌簌红叶落下,似是赐给亡人的新衣。
——
箫恨水倚在返魂树干上又重新刻了个木雕,和小石头一模一样的脸,不过再逼真,也只是木雕。
有时谭边或沙地上会起蜃景,他会看到和小石头以往的种种。
望着仿似埋在雾里的那张脸,他蓦地想起冥十站在谭边对那只独角兽说的话:回忆在,便不死。
“回忆在,便不死。”他喃喃说着,又用刻刀往木偶的心脏处狠狠扎一刀,“你这么蠢,活该死知道么,活该死活该死活该死……”
树上的叶子飘飘然落下一层,他终于平静下来。
千层鬼母从潭里爬到箫恨水脚边,箫恨水不耐烦地瞪她一眼,“跟那不阴不阳的商量好了?”
千层鬼母点点头。
“何时起风?”
千层鬼母抬头指向亮着四星的西南夜空。
三日后,夜,风起。
蜃国刮起了数百年不遇的沙尘暴,城中沙堡被掀翻了不少,百姓到处躲难,哭声风声杂乱叫喊声重物圮坍声响成一片。来看书吧 .lkbook.org
千层鬼母趁机打劫,一把无影刀剔了不少活肉。
八百里蜃海亦起了遮天蔽日的风暴,流沙浪潮一般朝蜃国涌入,似乎转瞬间能将一国覆盖。
冥十终于被迫离开黄金堡,前往蜃海阻止阴阳人兴风作浪。
也是那一夜,箫恨水提着弯刀杀入黄金堡。
除却瓦宁之外,凡是姓瓦的,全数死在他的刀下,至于刀法,效仿千层鬼母,一刀一刀剔骨割肉,削了个干净。
可怜睡眼朦胧的瓦心被弯刀刺穿心口时还懵懵懂懂的叫他箫哥哥。
箫恨水抱着小豆丁的尸体亲了下,双眸血红,唇角勾着邪佞笑意,“看在你叫我一身哥哥的份上,就留你个全尸吧。”
血攘沙,黄金堡一夜成修罗地狱,再箫恨水提着淌血的弯刀挨屋子寻找落跑的瓦宁时,一阵铃声钻入耳中。
后背处,起了一阵烈风,冥十站在了他身后。
“你罪孽深重,我那寒冰地狱将有你一席之地。”清脆的铃声响起,扰了他的神智,箫恨水眼前浮出小石头被天祭时所受的刑罚。
开膛破肚的利刀,一刀连一刀,仿佛割在他的身上。
手中的弯刀落到地上,他捂耳朵狂叫,不能自己。
躲在暗处的催云小心翼翼走出来,捡起地上的弯刀刺入箫恨水体内。
垂眸,腹部刀刃上的血珠一颗一颗滚到地上,箫恨水这才清醒过来,他抬眼望向吓得一脸惨白的催云,“呵,我竟忘了还有个你,我的姨母。”
——
秋暮睁开眼睛一眼便瞅见铺了一地的返魂树叶。
她立刻跳脚起来,踩到鸡屎似得往后退了几大步。
“醒了?”镇长老虎先出声道。
护花使者浮楼,一脸疑惑望着对方,“迷藏界里有什么,被吓成这样。”
肥爷提溜着闹闹从谭里上来,这次老大醒得好快。
秋暮盯着落着红叶的地面,“下头有尸体,小石头的尸体。”
老虎:“小石头是谁?”
“哦,一个木雕。”
“木雕就是木雕,为什么老大说是尸体呢。”肥爷毫不忌讳的拿爪子乱刨落叶掘尸,闹闹啾啾叫着跟着起哄。
“怎样?窥完箫恨水的一生,有何感想。”浮楼凑过一张脸来问。
香炉里的迷藏香恰好燃尽,老虎乐颠颠指着香炉求施舍,秋暮将里头的香灰倒到一方帕子上,老虎如获珍宝似得捧着,他的皮肤病终于有救了。
秋暮去潭边清洗了指间的余灰,这才回复对方,“箫恨水这个人,有病。”
“此话怎讲。”浮楼无时无刻不献殷勤,忙递上去一方干净的帕子。
秋暮擦了擦手,总结,“他这个人坏就坏吧,爱较真,跟所有人较真,一般人他看不起。”
“那转轮王呢?”浮楼微微一笑,又问。
秋暮如实道:“这个人,一言难尽。”
善良是善良,虽然小白了点,但后期使计挽回大局,又让人觉得深不可测,身为迷藏使者,能清晰感应到迷藏界内每一个人的情绪,可转轮王的心绪真是难以捉摸,有时更是一片空白,隔纱隔雾犹如蜃景。
他波澜不惊的那张脸总觉得隐藏了什么,尤其亲自引箫恨水去见小石头的残尸时,又有点不像小白性格能做出的事。毕竟转轮王并非煽风点火挑仇恨的一个人,甚至言行带有菩萨般的一股慈悲,他带箫恨水去看小石头被虐死的尸首岂不是火上浇油,变相提醒对方小石头死得多惨莫要忘了给人家报仇。
正分析着,转轮王踏着夕阳的余光遥遥走来,手中还抱着一个小娃娃。
浮楼风轻云淡的打招呼,“瓦氏的后人还活着?没被箫恨水一锅炖了也要多亏转轮王赶到的及时。”
转轮王垂眸望了眼怀中安睡的婴儿,轻声道:“若他想杀了这孩子早便下手了。”
浮楼笑眼盈盈,别有深意道:“还是转轮王了解他,你们的世界我们外人怎么懂。”
秋暮正发愁怎样跟转轮王问候显得不太尴尬,转轮王便抱着孩子挨近她,“劳烦秋暮姑娘暂时帮忙照看这个孩子。”
秋暮愣了下,她可没当娘的经验啊,就算临时帮邻居个忙照看一下这小娃娃也不要紧,可是箫恨水不是要杀光瓦氏一族么,这不明显着拉仇恨么。万一箫恨水找上来了,以他放荡不羁的个性,很有可能再解决小娃娃的同时连她一块给解决了。
“我替你照看这孩子,你去哪儿?”秋暮并未当场拒绝,礼貌性问道。
“无音深渊。”
“呵,真不怕箫恨水趁你下了坑再罩个封印,你就永远困在坑底吃沙子了。”浮楼很自然的接话道。
转轮王:“不会。箫恨水恨我入骨,定会给我安排个凄惨的死法,只囚禁于坑底他怎么肯罢休,再说阴阳人已出了无音深渊,那怪物是不会让我留在渊底碍他的计划。”
“阴阳人有何计划?”秋暮心知肚明,仍问一句。
“姑娘进了箫恨水的迷藏界,窥得过往种种,难道不知?”转轮王不答反问,将手中的襁褓裹紧些递给秋暮,“劳烦姑娘暂且照看一二,我会尽快回来。”
秋暮只觉手欠,竟行动快于大脑接过孩子,肥爷爬上她肩膀瞅着安眠的宝宝,“呀,长得好看,软乎乎的。”
闹闹啾啾叫着,看姿势似乎想往孩子身上撒尿,被肥爷及时拎起来教育,“不可以这样对小宝宝,你见着喜欢的人就撒尿的毛病得改改,否则早晚给人阉了。”
闹闹不情愿的点点头。
转轮王欲下无音深渊,秋暮也想跟着去看看,渊底会压制人的法力,想重见天日,要靠坑底的风自然的吹上来,坑底哪来的风,被风吹上天的感觉她很想体验一下。
秋暮跟着去,浮楼肯定不能落下,肥爷跟着,闹闹肯定也去,最后只剩了老虎镇长。
恐怕坑底的环境不利于婴儿,秋暮干脆将襁褓婴儿交给了小镇长。
小镇长哭丧着脸表示压力山大,他是一只弱不禁风亦没什么道行的老虎,一个人能在诡异的沙漠活下来都成问题,再照看婴儿恐怕不堪重负。
转轮王将腰间的般若铃扯下来递给他,“此铃可控人心智,你且拿去防身。”
小镇长受宠若惊的接过,想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老虎竟能得到转轮王的信任,他瞬间觉得身上的虎皮都光亮许多。
“这个铃铛不是在那鬼母身上么,怎么到了转轮王手里了。”小镇长仔细瞅着铃铛问。
“自然是找到了鬼母,从她手中夺过来的。”转轮王道。幸得这铃铛他用了多年,认得他的气息,那铃音对他已不起什么作用;也幸得那鬼母道行未深,使计将对方引出才抢回这铃铛。
一行人下坑时,肥爷还在磨叨,“老虎吃人的,把一个小娃娃交给一只成年虎真的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