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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中，顾芳雪总算醒了过来，只是脑袋昏昏沉沉的，人还有些发懵。
“阿九，我…”一开口，顾芳雪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沈九扶着她坐起身，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喝下嗓子才舒服了些。
“姑娘，今个出去受了风寒，我想着一会再不好就去找大夫来看看。好在掌柜的这里还有药，刚才老板娘已经帮忙去煎了，一会煎好姑娘喝点药。”沈九难得说这么多话，脸上担忧的神色非常明显。
“我没事，大概是有点想家了。”顾芳雪自嘲笑笑，坐直了身体。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过下午到这会儿一直在下雪，所以透过窗户看出去，也能看到一片雪色，很是亮堂。
沈九沉默着没说话，又道，“姑娘一会喝了药，就摆年夜饭吧？”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总也得好好过年年不是。沈九也有点想家，每年的除夕她都是在将军府里过的，老夫人体恤他们，每年都会赏下不少好东西犒劳他们，大家一起吃年夜饭守岁，也很是热闹。
“过会的吧，我还不饿，阿九你饿了吗？”顾芳雪边瞅着窗外边呢喃着，这会儿，潘氏顾言和几个孩子们也该准备好年夜饭了吧？刚进腊月的时候，潘氏就和雷延如兰几个孩子说好了，今年的年夜饭凑到一起吃，人多也比较热闹。
这会儿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着自己，担心自己？这么想着，顾芳雪有点内疚。
这才离京几天，她就这么思念大家，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办？
沈九不知道顾芳雪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的神色特别落寞，于是开口说道，“姑娘，不然我们跟掌柜的一起吃年夜饭，刚才我下楼的时候掌柜和老板娘问过，我只说一会看看再说。你若是好一点了，想热闹热闹，我们就下楼跟他们一起吃。”
顾芳雪心里非常感动，按照沈九这个性子愿意陪着她一起凑这个热闹，也很不容易了。“不了，我们俩简单吃点吧，有外人在，人家也别扭不是？”
沈九点头，其实她也不喜欢凑这个热闹，但是为了顾芳雪她愿意问一问。两人来到荣升客栈的时候就换了女装，也许掌柜的觉得两个女子孤身在外，所以才客套客套。
沈九又给顾芳雪喝了几次水，顾芳雪的神色好了不少。
酉时末，沈九听见后院掌柜的一家热热闹闹的摆年夜饭，便也下楼去了。很快，两个小伙计就将年夜饭一一端了上来，沈九又给顾芳雪要了一壶果子酒。实际上，顾芳雪受了风寒不应该喝酒，但是因着今个是除夕，沈九便依了她。
几杯果酒下肚，顾芳雪的脸色就一片酡红。
“阿九，你想家吗？想不想回京？要不，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顾芳雪喃喃说道。
都说酒后吐真言，姑娘这是想撇下自己一个人流浪吗？沈九心酸的不得了。
沈九苦笑，看了一眼醉眼蒙眬的顾芳雪，又看了一眼桌子上几乎没有动的菜肴，有些后悔让姑娘喝酒了。早知道这个样子，至少也应该让她先吃点菜垫垫肚子。
窗外的雪扑簌簌的落，屋子里的油灯不时跳个灯花，证明自己的存在。
昏黄的灯光下，沈九看到顾芳雪不知何时已经是满脸泪痕。
人在病中格外脆弱，何况又赶上了年节。想必姑娘的心里很不好受吧？沈九见顾芳雪已经吃不进去东西，便将人扶到床榻上躺着。看着顾芳雪瘦的尖尖的下巴，沈九满心疼惜。姑娘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运呢？
沈九十分自责，若不是她三番两次的疏忽大意，姑娘怎会中毒，又怎会寒毒侵体，不能有孕？沈九怔怔的站在窗前站了好久，外面的风雪声像刮到了她心里，她一摸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凉凉的泪水，她有多少年没哭过了？
她还以为自己早忘记了怎么哭。
自嘲的笑笑，沈九擦干眼泪，下楼喊伙计将饭菜收拾了，又要了一个汤婆子放在顾芳雪的脚底下，沈九就靠在外间的床榻上，闭眼休息。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却格外冷清。
顾芳雪迷迷糊糊睡得很不踏实，梦里一会儿是前生那些纷乱的琐事，一会儿是破庙里几个孩子期盼的脸颊。一会儿，又是沈穆那张焦急惊惶的脸，顾芳雪梦到自己中毒，沈穆用尽方法也没能寻得解药。在梦里，有那么一瞬间，顾芳雪希望自己就此死掉，那也好过如今这般左右为难，却又放不下。
子时初，顾芳雪就醒了过来，外面的鞭炮声实在太吵，让人不得安宁。
沈九一下子就惊醒过来，起来给顾芳雪倒了一杯水，摸了摸她还滚烫的额头，很是担忧的说道，“姑娘，明个一早请大夫来看看吧，这样烧下去不是法子。”
“好！”顾芳雪轻声应了，她这会儿也觉得难受的很，一会觉得浑身在烧，一会儿又感觉冷的发抖。从来了这个世界开始，这幅身体还没有这么难受过。便是从前身受重伤，在破庙里那种环境下，也没感到这么疲惫过。
看来人的心情跟身体，果然有很大关系。
“阿九，你去睡吧，不用管我没事的。”顾芳雪看了一眼沈九担忧的眼神，说道。
“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公子这会儿也在外面，离京找你。”沈九突然说道，“若如此，公子找来了，姑娘也不回吗？”
顾芳雪一窒，她不是没有偷偷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沈穆会来吗？将军府里的一切他能抛开吗？沈老将军和老夫人，沈将军和沈夫人，会同意让他来寻吗？
顾芳雪神色晦暗莫名，这些日子，她也想过当初听到那个消息的巧合性，只是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她从没想过，沈夫人会这么不喜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