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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芳雪沉思了片刻，正想问牡丹跟乔掌柜之间相识的渊源，便听牡丹压低声音笑着问道，“芳雪，你觉得乔掌柜人怎么样？”顾芳雪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牡丹的意思，张了张嘴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重新问道，“姐姐中意他？”
牡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许多年前，朝中出了一桩营私舞弊的大案，当时牵连的官员不在少数。牡丹的父亲便是其中一位，家产被抄没充公不算，全家被流放，她也被充了官妓。好在醉红阁的老鸨怜她身世坎坷，早年也曾受过牡丹父亲的恩惠，便没逼她卖身，只是在醉红阁挂了个花魁的名头，表演些琴棋书画的节目迎来送往，日子倒也是不难过。
乔掌柜的父亲本是牡丹父亲的下属，当年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只因圣上震怒所以被牵连，得了一个“渎职”的罪名，也跟着下了大狱死在了牢里。乔掌柜的母亲气血攻心，自此也摊在了床上。从此，乔家没落，只剩下乔掌柜娘俩相依为命。
几年后，牡丹已经是醉红阁出名的花魁，有一次逛街无意逛到这间小店，认出了幼时见过几次的乔掌柜，但是乔掌柜却没有认出她。牡丹的身份不同往日，自然不会主动相认。只能假意多买胭脂水粉来接济他，只是没想到乔掌柜竞没有丝毫轻视，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的情意竟也逐渐深厚，只是牡丹始终没有勇气跟乔掌柜提起当年事，毕竟，中间隔着乔父之死。不说开，两人也许还能做朋友，说明白了，也许就是仇人。
所以，牡丹一直都不敢露出半点蛛丝马迹。
“所以，你一知道他的事情就来看了，又拉着我过来？”顾芳雪反问。
牡丹点头，“撇开和他的渊源不说，这个铺子也算是不错。不过，我心底总是不甘心，就这样错过一辈子……”
“他，从前对你如何？”顾芳雪又问。
牡丹突然红了脸，点头又摇头，摇头又点头，嗫嚅了半天才回忆道，“我也说不清，他随父亲去过府里两次，一次是在院子里见了远远避开了，一次是我跟在母亲身后，母亲跟他娘说话，我们各自见了礼……”
牡丹的眼神像是穿透时光，看见少女时代的自己正羞怯的垂头站着，眼神都不敢乱扫，更不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少年，脸上是怎样的表情，对自己又是怎样的一副心思。
这些，许多年前都不得而知。
这么多年后，她更是不敢去想。
“他，是怎么学会的制胭脂，你知道吗？”顾芳雪歪着头想了半天，突然问道。
牡丹眉头一皱，想了想才道，“具体我也不知道，好像听他提过一句，说是他娘年轻的时候就会制胭脂，应该是从他娘那里得来的方子，学会的吧？”牡丹的语气有些犹疑，说完又解释道，“你知道的，我没好意思多打听。”
顾芳雪点头表示理解，心中对乔掌柜又多了一分好感。
肯为了撑起这个家，而去做这种活计，说明这个乔掌柜是有担当的，而做了生意这许多年，身上却仍然还有浓烈的书卷气，说明他内心坚定不会为世俗改变。制胭脂开铺子，也只是为了维持生计。这样的心性，说不得真的不会计较牡丹的身份，还有当年的事情。也许，说开了反倒有一丝转机，只是她也不敢冒然鼓动牡丹去相认。
“姐姐，我觉得乔掌柜人很不错，你看他……”顾芳雪只是将自己对乔掌柜的认识，分析了一遍，还有他的性格。牡丹听了明白了顾芳雪的用意，双眼渐渐发亮，一副恨不得调转马车马上回去的样子，但是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顾芳雪也是头一回看见牡丹这般不淡定，于是笑道，“姐姐，你也别急在一时三刻，要我说你们若是有缘分，那是迟早的事情。”
“妹妹说的有道理。这事以后再说，明个我们就来签文书，日后机会多得是。”牡丹自我劝慰着，然后又笑了起来。看来这几年在醉红阁的生活，非但没有影响她的性格，反而将束缚在她身上那些礼教的枷锁都拿掉了，这才有了牡丹这幅坦荡洒脱的性格。
“姐姐有没有试探过乔掌柜？”顾芳雪想起乔掌柜刚才的表情，突然心中一动问道。
牡丹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这事她真的是一次都没敢，当初知道了乔父的死讯，她也跟着难过了好久。乔父虽说是父亲的属下，但是两人私交甚笃说是知交好友也不为过。她当时以为，有乔父这件事在中间横着，她这辈子跟乔清远都没有可能了，但是没想到几年后却又见到了他。
世事玄妙，向来如此。
这几年牡丹时不时的能够看到他，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也近了一些。而乔清远也一直都是单身一人，尚未娶妻，牡丹又渐渐有了心思。只是却不知他为何一直都是孤家寡人，牡丹也曾让紫云打听过，只是他却半点口风未露。
“随便吧，反正我是这种身份，以后就算孤独终老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牡丹凄然一笑，眼中多了几分凄凉。顾芳雪一愣抓住她的手，没有说话。原本以为牡丹算是比较豁达的性子，只是说到底，哪有人不盼着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而是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
“姐姐，以后定然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顾芳雪抓着她的手，温暖而有力量，似乎给了牡丹一些信心。
“瞧我，怎么跟你自怨自艾起来了，其实开铺子不就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吗？放心吧，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说完，牡丹别有深意的看了顾芳雪一眼。沈公子对她这般上心，只怕以后……牡丹想着又自嘲的笑了笑，抬眼一看外面已经到了饺子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