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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关山第二日便走，因为是偷袭，所以要避人耳目。还是一夜星空月正中，众人趁着夜色整理行装。又怕附近有灵鱼军探子在，将火把悉数熄灭了，就连说话也要兜着些。
龙关山精神抖擞，明白必行是要去建功立业。而且他胜券在握，把陈颖川十万护国军看得连猪都不如。
主帅雄赳赳，气昂昂，剩下的将领们自然也是和颜悦的，仿佛是要去娶亲。龙关山觉得这就是娶亲，放下话:“等我灭了那窝军匪，请旨皇上将公主嫁于我。在场兄弟，跟着我都有口酒喝！”
他看了看宋渊，点点头，“你也不例外。”
众人不说话了，虽然二人为一营之军，但是必然有成有败，关于喝酒这档子事，有没有寿等到都不一定。
宋渊眉头紧锁，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桑纪瑶双眼发直的盯着他的眉头，跟着他一起紧锁。
“那就，恭送将军，祝将军凯旋。”
他最后还是说了这句话，话说的并不干脆。
龙关山觉得那是对自己的不信任，便冷哼一声，猛拉马的缰绳扬长离去。
周敬亭也来告别，长揖一个，有礼有节，宋渊点头，默不作声。
这是要打仗，可是并没有踌躇满志的意思。三千对三万，玄之又玄。桑纪瑶额头满是冷汗，气急败坏的将汗抹了，又想到自己这条命本来就是逃出来的。算是再活了一次，值了值了。
但是宋渊呢？
“我还以为周公公会站我们这边呢！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仁不义，跟着他跑了！”她抱怨道。
宋渊摇了摇头:“皇命在身，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况且，他能做什么呢？”
“宋卿卿。”
“嗯？”
桑纪瑶突然认真，宋渊眉毛不咸不淡的挑了挑。
“陈颖川会死，王爷也会死，对不对？”
宋渊一怔，心里咯噔一下，半晌答不出话来。
“这……这不是说好了的么？他们二者谋反，皇上自然留不得……”
“可是陈将军并没有要谋反！”桑纪瑶模糊了眼睛，“他是个很好的老伯，家中安宁，宁以浮生平四海，不甘枝头闲封侯。想当年他护国有功，皇上一半的王座都是他保下来的！为何现在只求一个子孙兴旺，皇上都不肯……就是因为自己睡不着觉吗……”
宋渊走到她身边想把她拉住，“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我好歹也是个状元出身，你把我当傻子！难怪做什么都把我蒙在鼓里，周敬亭是，你也是！你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宋渊静静地听着。
“我在京中的时候，苏秉正在娶亲。他同我说那可能是他最后的风流快活了……陈将军肯定连棺材板都准备好了，三万灵鱼，十万护国，一庭朝臣，都要去死！我搞不懂，就是为了那个王座吗？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
“桑纪瑶！”宋渊一声喝，把正蒙头蒙脑的自己喝住了，“你懂道理，但是不懂人情……很多人，很多人或者为了生存，还有人是为了别的……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你又要跟我说这些？反正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听说了。我就是不懂人情，我也不想懂……天大地大，人命最大！他狗屁江山算什么东西……”
宋渊叹口气，无奈的看着她。这个女子做什么都有办法，唯独你想对付她的时候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有人会让你懂的……”
“可是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桑纪瑶咬咬牙，眼泪顺着鼻尖流下来，仿佛已经看见了绝望的远方，“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啊！宋卿卿……”
宋渊睁大双眼，眼皮动了动。多少人都有一个虚假的梦境，打破梦境的那个人，无论是亲是疏，毫无疑问都是最残忍的。
他不说话，是因为不忍心说话，眼眶烫得紧，心口像吞了一把刀子。
“我也不希望是我……”这句话的声音，依次递减，最后廖如蚊蝇。
可以说是没有底气吧。
桑纪瑶捂住了嘴，锥心的痛苦袭来。
此时龙关山还走去不远，三千将士有酣然入睡的，有起床观天象的，还有思念家中亲人的……
宋渊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她茫然的四周来回看，觉得眼前这个人看不得，但是又没有人可以看。
“这荒郊野岭的就是不好，想装作不认识你都不行……”
“我心口疼。”宋渊平静地道。
桑纪瑶没看他的脸，只听见低沉略显疲惫的声音，心里乱的跟碗粥一样。
“别用苦肉计……不管用。”她倔强地把脖子定住，想象自己是一尊石像。
“我心口真的疼……它发炎了。”
“你骗我!”不知不觉，声音已经软了许多。
“你摸摸，”宋渊抓住她的手，强硬的放在了自己的伤口上。她还没能挣扎掉，指尖一片濡湿。
然后触电似得手往回缩，月光煞白，指尖血红，映得桑纪瑶的小脸也煞白煞白的。
“哈！你没上药啊！”她差点哭出来，泼妇似得抖着宋渊肩膀摇了几摇。
宋渊哎哟一声，嘶牙咧嘴，看起来真是疼的不行不行的。尤其是胸口一片殷红，真是叫人不信也要信了。
“上了……谁知道呢，我不是苦肉计吧？谁拿命来玩苦肉计啊……”
桑纪瑶终于绷不住了，心疼的泪水决堤般的涌出来，她哇一声扑到宋渊怀里，“宋卿卿！耍无赖啊，我讨厌你!”
宋渊任她扑的紧紧的，胸前的血渗出去，两个人衣服都湿了。他吻了吻她的发丝，“我喜欢你。”
“我讨厌你！”她像一只愤怒的猫，爪子伸出来看见人就抓，她以为他没听见自己的话。
“我喜欢你，你说一千遍一万遍我讨厌你，答案也只有一个，我喜欢你。哪怕你以后真的讨厌我，我也只有四个字，我喜欢你。”
桑纪瑶搂得跟紧，让他胸口更痛，自己哭得更大声。
宋渊却笑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