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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渊眼皮动了动，眼眶红了，第一次感觉他心心念念的情爱，不过是一场泡影。
“我们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你走你的路妨碍到了我，我一定全部奉还！”桑纪瑶目光犀利，“从今往后，我不但与你作对，我还要与阉党作对！一切对你施以援助之手的人皆是我的敌人！我说到做到！”
她是哭喊着说出这番话，绝望后的声音带着毁天灭地之力，将宋渊心击垮。
“桑纪瑶？”为何脑海里只有报应二字，“所以皇上叫我来，是你把这些都告诉了他？”
“你现在就这么想死吗？”桑纪瑶冷笑，对上宋渊惊愕的目光，“我没有告诉他，这样让你死，岂非太便宜？”
“那你还要怎样？”
桑纪瑶咆哮道:“我要你好不容易拼来的一切都成为泡影！我要毁掉所有帮助过你的人！管什么金枝玉叶，我要权倾朝野，不出多久，朝堂是我桑党的天下，我会与你，永世为敌！”
宋渊心猛颤，身躯一震，生平第一次觉得将来走投无路。
桑纪瑶吸了吸鼻子，撂下话转身，终于肯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到实处。
夜里，风声瑟瑟，银月升空。东暖阁内的光明亮无比，直击所有深夜不寐之人的心房。良久，宋渊疲惫的跪在大殿上，几近让皇上不认识。
皇帝憋着怒气，不言不语，光是暖色，可乍暖还寒。过不多久，几名心腹押着几个秋兰山庄抓的禁卫，为首就有江仙人。
故人一见，已是十分狼狈。江仙人将宋渊逼迫自已炼银之事全部供出，生生将宋渊逼到绝路。皇帝掀桌撤案，派人去秋兰山庄。
夜里，月明星稀。
丞相派来的亲卫骑兵堵住秋兰山庄所有出口，马蹄声不断，巨大的黑影笼罩着秋兰山庄，紧张，黑暗，恐惧在每一处蔓延。
然而不过多久，几匹漂亮的黑马出现在众人眼前。黑马通身油亮，四蹄生风，马鬃傲气的随风扬起，马眼透亮得像冲破长空的剑。
马上人谁都认识，内务总监周敬亭。他奉皇上之命来运银子，却出人意料的发现了新收获。
一朝之相，竟然在此地。二人相见，先是刺骨的冰冷，接着周敬亭稳住局面，冷笑着道一句:“丞相大人，别来无恙啊？”
丞相命所有人停下，嘲讽地道:“是你别来，我才无恙。”
周敬亭轻声一笑，“我奉皇上之命过来搬银子，丞相出现难道是要请我去喝茶？”
说那时快，丞相从身后人手上拿出一巴弓，拉如满月，朝着马上人射去。
一眨眼的功夫，谁能够躲开？周敬亭身旁的小太监冲到前面，提他拦下那支箭。
“扶他下去！”他换了轻声，“我不会让他白挨这箭。”
来得禁卫将丞相围了个水泄不通，几十支长枪对着他周身。然而他并没有发怵，气急败坏的扔了弓，自知再无机会。
周敬亭怒了，“我看丞相不是真心请我喝茶，不如去跟皇上喝茶？”
言语之后的意思让人脊骨发寒。
“呸！一个阉人对我不以奴才相称，自称我？果然是周仁和养的好狗，丝毫不记尊卑礼义廉耻！”
“呵呵，”周敬亭不下马，缓缓道:“过了今日，您不一定是丞相；但过了今日，我还是正二品的内务府总管，大人，请吧？”
今夜局势，彻底变了。皇帝彻夜未眠，听到丞相消息之时，扔了今夜喝茶的第十三个杯子。
“藏了这么多年，终于是藏不住了么？”
丞相入宫，宋渊跪在大殿上未说一句话，脑海里浮现十四年前场景。
那也是一个多事之秋，晚上，月明星稀。先帝批改奏折至深夜，周仁和觐见，“皇上，承吉王爷请您前去小酌一口，接您的车马已经到宫里了。”
“这么晚？”先帝眉头一皱，没有急于拒绝，他继承大统，引领百官，一切都顺理成章，这也酿成了他温吞的性子。
“是啊，王爷带话来，是他在江南用十柄古剑与人换的杏花白，滋味醇厚，令人回味无穷啊。”
“呵呵，他把朕当小孩子么？”先帝合了手中的折子，笑得格外疲惫与轻松。不禁会想起幼年种种，自己在猎场举手之劳救下的兄弟，竟成了这么多年最信任的人。
恰好丞相在宫里，准备带二皇子出宫指导，知道此事以后便跪下:“万万不可啊，皇上万万不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皇上这么晚出去，不是送羊入虎口？”
“朕知道，可你知父皇再世之世，杀了我多少个兄弟？父皇为了保我高枕无忧，理朝纲，清君侧，这阵势已经过了。流言可畏，这些年我已经听了不少，不想再听了。”
“皇上宅心仁厚，”可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够了，你不必再劝。生在皇家，有时候身不由己，但是，”先帝自信一笑，眉目在宫灯之下极为绚丽夺目，“他终究是朕的兄弟。”
如今却成了永远的梦了。
他出皇城，带了几百侍卫，大内高手无数，却不想得城外是他亲兄弟的千军万马。天子殁，宫内更是一片混乱，鲜血洒满红色的宫墙，死伤无数。
然而仅在一夜后，尸体全部被运走，鲜血被冲刷，空气弥漫着浓厚且罪恶的血腥味，承吉继承大统。
他做到了他最想做的事，掌天下之权，享无边孤单。
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明着反对他的人清理干净，剩下的刺拔了十几年。每拔一根，旧时罪恶便浮现眼前，提醒着自己犯过怎样的罪，手上沾满了鲜血。
刚开始还好，可人越老，旧时罪孽却越来越清晰。他记得很清楚，先帝踏入王府就被乱剑射死的那一刻的茫然与震惊。
他信任的弟弟，果然背叛了他。
那个眼神刻在了自己心里。
皇位，他做了十几年，今天又逢乱？宋渊听说丞相去了秋兰山庄之时，脸上的震惊与当年那人有些相似的影子。
他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