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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桑纪瑶低下头，“我要让所有姓祝的，偿命！”
祝氏一族，扎根极深，遍布朝堂，哪有这么容易。
荷塘里现只剩几片残荷，斜斜地躺在水面上，水面返了月光，一丝清冷将宋渊面庞照得清明无比。
他道:“好，我同你一起。”而不是帮你。流苏式长长的衣袂由他二人身上倾泻而下，像极了画卷。人也同画卷一样美，话也比画卷好听。
桑纪瑶认真瞧着他脸，心里的慰藉多了几分，终于感觉不是一个人前进。
一句谢谢飘到嘴边，接着又咽了下去。
大概是苍天也会流泪，鲍玉卿的棺椁在一场秋雨后入土。年少丧命，惨死郊外，这场葬礼举办的不声不响。鲍玉卿入了祝氏宗祠，明泽姑娘一身缟素，为他披麻戴孝。
礼是做到了，可她真的是迷人的女人，即便是这幅打扮，骨子里还透着魅惑。
就是情义终究差了几分。
桑纪瑶同宋渊一起出行，几十里山路，徒步走完。二人一前一后，一路凄凉的唢呐声不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小小的棺材上，几只纸扎的公鸡的眼睛苍白迷茫，桑纪瑶的眼珠子也变成了那样。人就这样，不知不觉中结成一块寒冰，然后成了一柄蓄势待发剑。
桑纪瑶低头，几十双崭新的黑鞋齐步走下，迈向不可言喻的深渊。
祝成祺也在，按辈分来说，鲍玉卿不必他做到这份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陪她。但也只是轻轻浅浅的看了她几眼，无言。
久久。
桑纪瑶索性低下头。
坟墓已经挖好，新砖铺下。土堆盖成之后，明泽姑娘最前面，一行人三跪九叩，满天都是飞舞的白纸。
她的双眼还是湿润，死了到底意味这什么呢？
意味着一个人进入深不见底的黑洞，意味着一个人冰冷的长眠。
意味着身体再没有温度，意味着笑容再也不会绽放。
意味着不会哭，不会笑，不会动，身体僵硬，低贱的进入泥土里，同尘埃一般重量。
意味着一起约好的远方作废，意味着被遗忘。
如果漫天飞舞的不是毫无意义的白纸，是她手中威力十足的刀剑，一剑穿心，一剑亡魂；如果这些人的鲜血全部喷涌而出，这儿会不会更好看？
小鲍会不会睡得安稳些？
“桑纪瑶。”宋渊唤她，他的手盖在自己手上。
而自己的手，握紧了前行侍卫的刀柄，刀剑无情又笨重，可是执念在此，到底是拉开了一小段。冰蓝刀锋是鬼魂的贪欲，要叫嚣着吞噬眼前所有的灵魂。
一滴泪水从眼睛里滚了出来。
宋渊抓起她的手，让她把刀柄按下去，寒光消逝，前面的侍卫不明所以。
“你我皆不是后辈，鲍玉卿你无需跪拜。”他看一眼天，语气冷静的可怕，“乌云飘过来了，早些回去吧，怕是要下雨，当心着凉。”
她抬头看，树林将天空割得支离破碎，但能看到的地方果然被乌云掩盖，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趁她抬头的功夫，他的手在不经意间划过她脸庞，一滴泪晶莹的泪被拂去。
桑纪瑶愕然，随即草率的点头。
宋渊松一口气。
“你不回去吗？”
宋渊摇了摇头。
桑纪瑶转身，准备随着随行之人回去，步子沉重的迈开。
“桑纪瑶。”
“怎么了？”她回头，痛苦被平常的举动压抑的稀疏平常。
“没什么，”宋渊十分难得的一笑，实在无法让人联想到他是不苟言笑的九笑卿，“我讲一个好笑的事跟你听。”
“什么？”
“你记得在皇上面前吗？我拉着你一起跪下，那像不像拜堂？”
桑纪瑶一愣。
“天地作证，皇帝为尊。金銮宝殿，满朝文武皆大欢喜，无论怎么样，我都拉着你的手跪下了，”他眼中划过希冀，“像成亲一样。”
桑纪瑶吐舌头，“登徒子，切，自作多情。”
五官扭动起来，竟要比什么都不做要轻松多了，她轻盈的把头转过去。
宋渊:“我看见你笑了哦。”
后来人走尽了，宋渊还站着，身旁跟了一位大将——即是如今自己的心腹，王皑。
一场寒风吹过，宋渊头发丝无力的飞起几根，然后雨开始淅淅沥沥的下，每落一根，就如同冰喳子扎在身上。宋渊睫毛沾满了雨，硬生生害自己眼皮垂下，他闭上眼睛，双腿跪在了泥地里，面前是鲍玉卿的坟墓。
人一死，最可怕的是很多诺言，只有死后才能兑现。
宋渊一个人的时候，最不喜欢笑。红着眼眶，右手捏紧拳头，一拳印在泥地里，细沙挤破皮肉，鲜血涌出。
因为在下雨，王皑不能确定他有没有流泪，但他知道，一个怨气只能发在地上的人，不过是在怨自己。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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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为了显示对死者的尊重，自然是不能骑马。但是单靠人力，走回京城哪有这么容易。走了没多久，天上就飘下密密麻麻的雨点，随行的人寻了一处破庙躲雨。
桑纪瑶身上已经全部湿透，狼狈不堪的躲在破庙角落。冷眼看着祝尚书义女，明泽姑娘被接走，自己却只能孤零零的坐着。
这些人一个人都不认识，祝成祺见过坟墓之后也没了踪影。
明泽姑娘走之前甩给她一个眼神，一个让他通体生寒的眼神。这个时候她不得不厚起脸皮，“诸位大哥，现在都准备怎么回去啊？”
“回去？你说怎么回去？离京城起码还有二十里地，淋死不成？”
桑纪瑶被噎得没话讲，连忙陪笑:“我知道，只是大家也不能干等着吧，有没有雨伞油纸一类的躲雨的东西？不如一起过去吧？”
“过去做什么？”一长胡子男人开口，他笑得十分猥琐，“下雨了不正好，我们可以喝喝酒，聊聊天啊？”
桑纪瑶鸡皮疙瘩掉一地，往周围看了一圈之后，又道:“喝酒可以理解，聊天就没必要了吧？一群大老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