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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黑衣男子徐徐转过身来，他敛下帽子，露出那张精致好看的脸来，左耳上戴着一枚黑色耳扣，左脸还有一道一寸长的浅色疤痕，随着他放下帽子，那疤痕消失不见。
黑袍之下，他穿了件民国风复古黑色长衫，不知是以什么布料制成，看着就华贵异常，衣衫边缘以同色黑色锦线绣着云纹，而衣摆下方，以玄紫色的丝线绣着朵朵玄紫色小花，一如那把黑伞上的一样。
沈战站在洛星辰面前，乖巧得彷佛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明明他比洛星辰还高些许，此刻低着头微微抬着眼睛看着洛星辰，更像是仰望他一般。
“前辈……”他小声唤他，笑得乖乖巧巧。
依旧是那个洛星辰熟悉的声音。
洛星辰笑意不减，却是皮笑肉不笑，笼着袖子挑眉看他，算是应声。
沈战仍是小声道：“前辈什么时候知道的？”
洛星辰道：“很难吗？你有认真瞒我吗？你就差把‘我是沈战我是魔尊’八个字写脸上了，明显到我几乎怀疑你是故意在逗我了。”
沈战挑了挑眉，并未反对。
洛星辰简直都气笑了，看着他道：“就因为察觉到我可能猜出了你的身份，怕我找你‘聊天’，你就故意请假说什么去拍摄，一直在躲我，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沈战立即道：“不会，我就知道前辈最厉害了。”
“少来这套。”
沈战立马垂下头，不过还是低声道：“要是知道前辈早就猜出来了，我就不躲了……”
过了会儿，见洛星辰一直笼着袖子站在那不开口，沈战低低开口：“前辈可是生气了？”
洛星辰倚着柜子看他，“你觉得呢？”
顿了下，沈战看着他道：“是我隐瞒在先，前辈若想问什么的话，知无不言。”
洛星辰看着他，难以想象，面前之人竟会是曾经三闹星官的大魔王。不过只拆不杀，确实有些像他顽皮的性格。
洛星辰道：“我又该问些什么呢？”
沈战弯了下嘴角道：“我以为前辈起码会想问我，我们的相遇是偶然碰见还是刻意接近。”
洛星辰却依旧笼着袖子倚着柜子站在那看着他，俨然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沈战别开视线，道：“天快亮了，前辈一夜未睡，早些休息吧。”说完他便转身。
洛星辰终于开口问他：“要回魔界吗？”
沈战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身，默了下，侧首道：“前辈只想问这个？”
洛星辰“啊”了声，又问道：“还是又随便找个酒店宾馆住下？”
再次静默了下，沈战道：“后者吧。”
洛星辰道：“既然你对住处并不挑剔的话，今晚先在我这凑合一宿吧。”
沈战回头看他。
洛星辰道：“还是你嫌弃？”
“怎会。”
洛星辰率先朝次卧走去，沈战十分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却没有离得太近。
洛星辰大前天刚从西部回来，接着前天录完节目又跑西部去了，虽然回来那天将客厅厨房洗手间简单打扫了，但是卧室只打扫了主卧，次卧只是简单擦洗了一边，床单被罩什么的压根没换。
洛星辰从柜子里翻出一套一直没用过的新的，开始更换。
沈战上前帮忙，洛星辰看他一眼，把床单另一边给他。
沈战突然出声道：“前辈，你没有生气对不对？”
洛星辰挑眉看他，“何以见得？”
沈战勾唇一笑，“我就是知道。”
洛星辰也不禁弯起嘴角，他一边铺床单一边在想，气什么呢？气他初次相见就对自己出手相助？还是气他三番两次救自己？洛星辰想到混沌、树精、鼯鼠妖和监兵神君，想来都是他帮了自己。
况且，人生在世，谁又能做到真正赤诚相见坦诚无疑呢？洛星辰也没把自己所有的事告诉他啊，人和人……和魔之间的相处，总不能人手一份个人简历，见面就先长篇大论交代一下祖宗十八代吧。
至于偶然相遇还是刻意接近，又有什么关系，正如他对陵光神君所说，自己除了烂命一条，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总不能他就图自己这个人吧？
铺完床单该换被罩了，本来很简单一件事情，加上有沈战的帮忙，果然……失败了。
说是护短也好盲目彩虹皮也好，洛星辰就是觉得沈战厉害，干什么都厉害，就没他不会不能的事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至套被罩，他理所当然应该什么都会，可没想到还真有他不会的，就例如这套被罩。在他的帮忙之下，越套越乱，终于他被洛星辰赶到一边去了，自己动手。
“小六啊，”洛星辰突然出声，“你刚才说，知无不言对吧？”
沈战后背微僵，嘴角的笑意也僵了下，须臾还是噙笑点头，道：“是。”
“那我就问了啊。”洛星辰道，然后看着沈战虽然还是在笑着，但明显有一丝的僵硬。
洛星辰道：“魔尊陆寻，陆寻是你的名字？”
沈战似乎稍稍松了口气，道：“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
“那沈战是你的名字？”
沈战还是摇头，“也不算。”
洛星辰点点头，针对名字问题不再多问，因为他一直觉得，名字不过是代号而已，叫什么没差别，他之所以这么问，只是想多了解他一些，但至此而已，不想再过多刨根问底。反正无论他的真名是什么，于自己而言都是“小六”。
洛星辰忙碌中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问道：“我面前的，可是你的真身？”
身为魔族，千变万化幻象画皮都是基本的。
虽然这么问，但洛星辰莫名有股自信，觉得一定是的，面前这一定是小六的真身。
结果现实啪啪打脸。
“其实，也不算是。”
洛星辰百余岁的老心肝，头一次这么不爽，他索性被子也不套了，负着手慢悠悠地走到沈战面前，竟看得沈战向左别开了脸去。
洛星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道：“你是想说，脸上有疤的你才是你的真身真相吗？”
不知道是不是洛星辰的错觉，他总觉得沈战似乎离自己远了些，不止如此，他的脸向左更偏了，洛星辰几乎看不到他的左脸，只能看到他的右脸些许和后脑勺。
房间里一时很是安静。
洛星辰想着自己是不是问错了，似乎这么问确实有些突兀，紧接着忙道：“我不是想问你疤的来历，我是想说……”
沈战突然低声道：“很丑吗？”
洛星辰先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好笑又心疼，笑的是沈战平时桀骜隽魅的模样，彷佛谁都瞧不上一般……额，可能自己除外。但没想到居然也会有不自信的一面，也会在意自己的美丑。
而心疼的是这伤痕的背后，因为在洛星辰眼里，一道小小伤疤不算什么，自己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多了去了，男人嘛，有点疤很正常，而他看小六也不是个会介意这些的人，可他偏偏就介意了，可见这伤疤后面更伤的是难以面对的过去。
洛星辰道：“怎么会，一个人真正的美丑，岂会被区区一道疤所影响？一个人若潘安之姿，却心如蛇蝎，照样丑如山怪；一个人若有钟馗之貌，却一身正气，照样风华绝代，何况小六……”洛星辰故意没有说完。
沈战果然追问：“什么？”
洛星辰没有习惯性笼袖，而是大剌剌端起手臂，以一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的后脑勺笑道：“你自己是从来不照镜子的吗？你自己有多好看你心里没点数吗？”
沈战成功地被他逗笑了，身子也稍微回来了些。
洛星辰支着下巴继续浅笑道：“而且，于我而言，能够认识你已是幸事，两人相交贵在交心，不在颜貌，我在乎的是你，只是你，而不是你的千般怎样万般如何，只要是你，好也是你，坏也是你，都没关系。”
沈战回过身来看他，莞尔一笑。
洛星辰挑着眉突然一拍手，大咧咧道：“再说了，你身上还有我疤多？要不要我脱了给你看？！”
沈战看了他一会儿，也道：“好啊。”
洛星辰：……
洛星辰秒怂，“算了，现在脱了过会儿还得穿，艺人怕偷拍晓得伐，就算在自己家也得小心，果奔要不得。”
沈战但笑不语。
洛星辰回去把被罩套好，顿了会儿，又道：“我只是想说，以后，若你不介意，起码在我面前，可以不必隐藏，毕竟无论是化妆品还是画皮，在脸上太久都对皮肤不好，当然如果你不愿……“
“没有不愿。”沈战道。
洛星辰看他。
沈战朝他再度莞尔，道：“只要前辈不嫌，就没有不愿。”
收拾完，洛星辰出门的时候，沈战叫住他。
“前辈，睡醒见。”
现在是凌晨，怎么也睡不到明天了，撑死睡到下午，睡醒见的确比明天见合适。
“睡醒见。”
洛星辰睡觉之前，特地看了看各个群，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紧事，末了还顺便刷了刷朋友圈，发现沈战居然一分钟之前刚发了一条。
之前他的朋友圈可是一条都没有的。
内容也很简单：心情好，谁明天早饭想吃福记包子的，我请。
福记包子，只有洛星辰家楼下有。
这么一会儿底下还真有几条评论。
白桦：福记？我怎么记得洛星辰家楼下好像有家包子铺就叫这个？
付导：我是不是看错了，小洛那个帅助理发朋友圈了？
路人甲：我要我要，帅助理请的包子必须吃。
路人乙：为什么心情好要请吃包子？而且是福记？
路人丙：帅助理的手机是不是被偷了……
大家都起床这么早的吗？
洛星辰看了看，除了白桦，全都是《黑白之间》剧组的工作人员，毕竟沈战之前是洛星辰的助理，在剧组的时候经常要排通告等通知，加上微信比较方便。
可是沈战发完那条朋友圈之后就没别的消息了，也不见他回复要给谁带，而洛星辰良好的听力加上他家隔音不太好的墙告诉他，隔壁的沈战还没睡，就好像他发这条朋友圈不为别的，只为了告诉大家他离福记包子比较近似的……
不会的，小六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的，洛星辰这样想。
临睡着之际，洛星辰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现在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们睡一觉起来起码下午，而福记包子只在上午开门，小六上哪买包子去？可不等洛星辰想明白，就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午后，洛星辰是被食物的香味勾醒的，他一度以为是自己错觉，可是一天一夜未进食，还是让他吸着鼻子揉着眼睛，顺着香味爬出了房间。
打开卧室门的那一瞬间，他顿了下，嘭地一下把门关上，三秒之后再打开，那人还在。
沈战已经换回了他素日里的黑色便衣打扮，今天穿的就是一件普通的黑色上衣，没有连帽，所以也就没有戴帽子，端着水杯站在桌前，看到洛星辰笑了下，而餐桌上还真放了两屉包子和两碗馄饨。
“前辈。”
洛星辰眯瞪着下楼来，沈战上前把水杯递给他，“醒来先喝杯温水，对身体好。”
洛星辰怔怔地接过来，视线被沈战的左脸吸引。
那白皙雪嫩的脸上，有道浅浅的伤疤，可这非但没影响他的容貌，反而让他的乖巧中多了一丝野性。
一如初见。
吃过饭以后，在洛星辰再三坚持之下，最终变成了沈战洗碗他负责擦和放进柜子。待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沈战随手拿起什么东西，对着洛星辰开口。
“前辈是要种菜吗？”沈战手中拿的正是洛星辰前两天新买的菜籽。
洛星辰点头。
沈战道：“正好已过午后，日头不算毒，下午前辈也没有别的行程安排，不如现在就去？”
洛星辰看他。
沈战噙着笑看着他，“前辈可愿带我去见识见识？”
“这算什么见识……”
最终沈战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拎着锄头，洛星辰就负责拿着菜籽和钥匙，下楼去了。
午后凉爽，正是街坊四邻茶余饭后乘凉聊天的好时候，小区花坛的石桌前聚了不少人，有下象棋和围观的，还有一群阿姨大妈在闲聊。洛星辰虽然外形出众，但是毕竟在这住了许多年，街坊四邻都已经熟悉了，可今日居然多了同样外形出众风格却大不相同的美少年，不禁引得那些大妈纷纷侧目好奇。
其中一个磕着瓜子凑了过来，拿起洛星辰的菜籽看了看道：“星辰啊，种白菜？白菜好白菜好，白菜冬天放得住，对了，你今年别种土豆了啊，我今年种了许多，你要吃直接去挖就行。”
因为只有一把锄头，洛星辰本来是想自己锄地的，毕竟怎么看沈战怎么不像是动过锄头的人，但是沈战却不由分说，自己锄了起来，而且锄得又快又好，果然不愧是洛星辰所说，他无所不能。
除了套被罩……
洛星辰争不过他，只能拿起菜籽，在他锄过的地方开始撒菜籽。听到大妈的声音抬起头，点头嘻嘻道：“好的好的。”
另一个大妈凑了过来，“老李你忘了，星辰哪会做土豆，你给他一只鸡他做出来也是炒饼味。”
洛星辰：……
所以他今年才种白菜和白萝卜，白菜炒饼的时候也能用，或者偶尔减肥吃水煮白菜，白萝卜可以腌着吃，这个他还是会的。
那位姓李的大妈笑了两声，道：“哦对，我忘了，没事，下次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说着大妈突然也嘻嘻道：“星辰啊，那小伙谁啊？模样这叫一个俊。”
洛星辰生出一股自豪感，道：“是吧，哈哈……”
那李大妈点头道：“是啊是啊，虽然你是大明星，平时你找你的模样也都不错，可还没见过这么俊的……”
洛星辰心想，也就只有这帮邻居才把他当大明星了。
李大妈道：“瞧着模样比你小些，还愿意陪你种地，你弟弟？”
洛星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来是不知道若承认的话小六愿不愿意，二来莫名地，自己也不太愿意承认……
只听沈战已经锄完地，脸上挂着乖巧地笑容走过来，道：“不是。”
洛星辰一僵。
沈战接过洛星辰手中的菜籽，道：“我是前辈的粉丝。”
“啊？”李大妈上了年纪，很少看电视，更很少听这些网络用语，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战笑道：“就是很喜欢很喜欢前辈的人。”
洛星辰再次一僵，朝沈战看去，沈战已经拿过菜籽去撒了，很快撒完，开始填土。
李大妈道：“嗯，咱们星辰就是这么讨人喜欢。”然后旁边大妈们不知聊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李大妈给洛星辰塞了一把瓜子，也凑过去八卦了。
洛星辰回过神来去看沈战，他正弯着腰将最后一寸土填好，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碎发微湿，显得多了几许慵懒和邪魅。填完土后，他微拭着汗，朝田地外走去。
随着他擦拭的动作，洛星辰看到他左耳上那枚黑色耳扣。
洛星辰想到了什么，从脖子上那条银链取下，上面挂着另一枚耳扣。
洛星辰走过去，把链子伸到他面前，道：“都差点忘了还你。”
沈战朝他看了来，看了眼他手中的东西，又似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道：“我手脏了。”
洛星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想说自己的手还好，要不自己帮他戴？后来一想自己帮他戴耳饰的动作实在太亲昵了，于是没有说出口，而是道：“那好吧，上楼洗干净之后再还你。”
沈战点点头，随即又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前辈如果不嫌弃的话，送你可好？”
洛星辰道：“可以吗？”
沈战再次点头。
“那就多谢了。”洛星辰又把链子重新戴回脖子上。
“前辈？”沈战突然叫他，“你在看什么？”
洛星辰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盯着他看，笑了下，却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笼着袖挑眉继续看着他，雅痞而漫不经心道：“小六啊，你们魔界不忙的吗？”洛星辰的声音并不大，而且那些大爷大妈离得不算近，所以不用担心他们听到。
沈战一怔，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道：“还好，我是魔尊，不是魔界的工作奴，走到我这个位置，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为他人辛苦为他人忙。”沈战这话说的极其桀骜自负，却让人生不出半点厌恶，觉得他本该就是如此桀骜的。
洛星辰想到就算是古代帝王，至尊之位，其实也得早起上早朝熬夜批奏章，不勤勉点还得被大臣碎碎念，其实真如沈战说的，是他人的工作奴。
洛星辰又道：“那你之前说在要在人间成立工作室，是真的还是幌子？”
沈战道：“自然是真。”
洛星辰继续问道：“那工作室没成立之前，你住哪？魔界人间两头跑？”
沈战挑了挑眉道：“继续走到哪住哪了，我觉得前辈家不远的那个小旅馆就不错，离前辈还比较近。”
洛星辰把玩着手中的锄头道：“自从你做我助理以来，我好像还没给你发过工资。”之前有几次洛星辰要发的，都被沈战以各种理由搪塞推脱了。
果然，沈战又道：“前辈肯让我留在身边学习，应该是我给前辈学费才对。”
洛星辰勾着嘴角道：“那反正你住小旅馆也是住，不如住我家吧，反正我家两居，就当我用房租付给你的工资了。而且你的工作室要和天耀合作，我家离公司比较近，我们又是同一个经纪人，住在一起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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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攻和小受终于住一起了！这次住一起就别想走了，哈哈哈~
谢谢读者“天夜无心”,灌溉营养液 +8 2019-10-19 21: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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