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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睡梦中醒来，睁眼就看到嬷嬷。
“女公子今日怎睡这么沉，老奴唤了好几声，太阳都照到屁股了才肯起床。”
“很沉么？”
我迷迷糊糊着，觉得脑袋有些重。
却并不明白为何如此，只大约记得，自己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有多长呢？
我形容不清楚，应该是有一生那么漫长吧。
梦里的一生好像很圆满，又好像很孤寂，沉重又孤寂，心都闷闷的。
梦里我总是想哭又不能哭。
对了，我好似还遇到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但转瞬间，就寻不见了。
是我弄丢了他么？
可他是谁呢？
我全然不知道。
很奇怪，那样漫长又真实的一个梦，醒来就忘了，努力凝神，也一点儿细节都想不起来。
“嬷嬷，我好像做梦了，梦到一个很重要很重要人……”
……
云华皇城的早春，是一年中最美的时节，鸟儿叫得欢快，春风轻拂，我院落里的那株桂花树会第一时间接到指令，从窗户的缝隙间飘来淡淡的花香。
那香味凝神舒缓，好闻极了。
总能唤我早起。
于是每到这个时节，我会起得很早。
嚷着要在园中赏景、看书，嬷嬷会帮我梳好看的发簪，小桃和玲珑则会端来好吃的果子和糕点。
唯今日不同。
所以嬷嬷才觉得意外吧。
“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她温柔地笑着，一如往常，“可是我们女公子等不及及笄了？”
“嬷嬷！”
我羞红了脸。
大约是看我疲乏，在我起身之际，将双手轻轻抵上我的太阳穴，缓缓地按摩着，帮我缓解疲劳。
我嬷嬷按摩的手法可好了。
熟练而轻柔，每一次按压都恰到好处，无比的舒适和放松。
我叫早儿，出身于一个医官世家，有很宠我的爹爹和娘亲，我爹爹赵循师承做太仓令的祖父赵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却有绝世医术的太医院医官。
而我娘就厉害了。
我娘叫尚觉夏，是当朝太傅尚元的独女，容貌秀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属实算得上云华数一数二的贵女。
听说，当年求娶之人可多了么？
可他们其实都被我娘的形象迷惑了，我娘啊……其实脾气可大了。
我和爹爹都有些怕她呢！
不对，是又怕又宠。
我也曾问过爹爹，问爹爹这般胆小，当初是如何从众多男子中出挑出来，追上我娘的？
我爹爹就抱着我“嘿嘿嘿”傻笑，说若不是圣意忽然眷宠，他哪有这般幸运呢？
怕是我娘早就嫁给那前任骁骑大将军家，高大英俊、文武双全的少年郎了。
呜……
这事好像却是如此。
我娘当时中意之人根本不是爹爹，他中意话本子里的盖世英雄，最好是大将军。
因她不止一次说过，我爹是因祸得福才抱得她美人归。
但就是什么祸什么福，我其实并不太知晓，毕竟一朝君子一朝臣，纵然是不通政史的我，也明白，朝堂经常会有瞬息万变之事。
我只听途说的市井传说略略讲过，说先帝时期，也曾有乱臣贼党企图霍乱后宫，故而也经历过一些小小的动荡。
但幸好，先帝明智，又得了什么高人指点，很快便平息了此事。
参与其中的乱臣贼党尽数抓获，其中，就有骁骑大将军参与。
于此，一朝天子一朝臣，那骁骑将军随即就被缴了兵权，举家贬官北下，我娘亲，也就与那英俊的少年郎无了缘。
娘亲因此还哭了呢，可我外祖父倒是很开心。
谁让他和那沈老将军本就不对付呢？
我年幼时，听这故事，也曾感叹他们是棒打鸳鸯，可我外祖父却抱着我嘟嘴吧。
说我瞎说，那沈家算得什么好儿郎，也就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还让我可不要学我娘亲那般以貌取人，少看一些没有用的话本子，学那些没苦硬吃的恋爱脑。
我那时其实不甚懂，只觉得我外祖父是在刻意拔高自己，毕竟，他又矮又胖的，也不知我外祖母究竟是哪只眼瞎了与外祖父这般琴瑟和鸣。
但后来渐渐长大，看爹爹宠娘亲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才好似大略明白一些。
不过……别误会。
我爹爹即使不高大，也绝不像外祖父那般略……丑。
我爹爹是谦卑有礼的舒服，是明眸皓齿的干净，是心肠柔软、济世天下的美好。
是我心中翩翩公子的代表。
这般说来，倒是我娘有眼不识泰山了，是不是？
呸呸呸，不能这么说，被娘亲听见，又该对我吹胡子瞪眼了。
可有一点，也很是奇怪。
我每每听那故事时，都对大家口中的沈家莫名的熟悉，又莫名的陌生，心中隐隐有一块地方会感到刺痛。
好在转瞬即逝。
也就从未真的在意过。
直到今日梦到这沉长的梦境，那刺痛，却好似更盛了一些。
怎回事呢？
如嬷嬷所言，我今年十四岁了，一直在爹娘、长辈的疼爱中长大，虽不及娘亲美貌，可女公子应有的气质与才情我都有。
故而，与娘亲一样，也算得上是皇城中，大多世家名族求娶的对象。
还未及笄，就已有无数名门士族、达官显贵家的媒婆前来说，不过我眼界高，一个也看不上。
我爹爹娘亲宠我，更不愿我过早嫁人。
我就安心在家中吃喝玩乐，生活得平顺而幸福。
只是冥冥中，我总觉一切来得不真实，今日这梦过后，这感觉就更甚了。
好像，我身边，所有的好事都会发生，所有坏运气，皆不会有。
我总觉得这世间好像有一个人，时常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护我，关心我。
比如，我幼时有一次贪玩从狗洞钻出去找不到家，莫名其妙就被人背了回去。
总角时出门看花灯，因人多而差点摔倒，也有人从身后轻轻托住我。
刚至金钗那年，随祖父进宫面圣，一时调皮打碎了一盏精雕细琢的花灯，在内侍赶来时，就有人拉着躲起来而免遭责罚。
……
这样的事，不胜枚举。每当我遇到困难或危险，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中相助，让我安然无恙。
可我又总想不起那些人是谁。
只记得每每受助，总有一丝莫名熟悉清冷味儿飘过来，甚是奇怪。
我于是问娘亲，这世间是不是有什么专属于我的守护神？
娘亲却用宠溺的窃笑点我脑袋道：“是是是，赵早早！你娘亲是那天宫的仙女下凡，你自是仙女之女，可不有人守护么？”
我闻言，忙兴匆匆拉着娘亲问：“真的？真的？早儿的守护神是谁是谁？娘亲快告诉我！”
哪知娘亲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笑我道：“这世间最护你的，除了爹娘，还能有谁？”
“……”
我兴致了然，一脸难过。
娘亲就又拥我入怀，安慰道：“好了，别瞎琢磨了，你啊，果真是亲女随母，就爱信些话本子里的桥段，但你要知道，我们早儿是娘最好的，值得这天下最幸福的人生……”
是么？
我抚腮蹙眉，可幼时心思活泛，不多时，就被旁杂的新鲜玩意儿吸引，带着小桃和玲珑一并去玩耍。
也便把这事儿忘了，不再多想。
可如今这梦……
为何又隐隐让我忆起这事来？
又或许真如嬷嬷所说，是我将及笄，免不了少女怀春，胡思乱想了吧……